第67章 小庄，我的过去，你要听吗
卫庄真想大哭一场。 此时此刻，他多想上前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他的真实想法。但他不敢。 如果说了，是不是连师兄弟也没得做了？……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恨恨吐出三个字：“随便你。”随即一头扑倒在床上，故意摊开双腿双臂，将整张床占满，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盖聂似乎从来都不会后悔。 他顽强地保持着沉默，甚至连转过头来看看他是什么状况的打算都没有。 卫庄这辈子都没这么挫败过。 自打他赢下了那第一百位高手之后，他觉得，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可眼前的这道大难题，也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解题方法了。 他越想越烦闷，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个用力过猛，他“咚”一声撞到了墙上，膝盖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再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黑暗中幽幽传来了一声：“小庄。” 师哥终于肯理他了！ 卫庄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极力压住外溢的兴奋，沉声道：“怎么了？” 盖聂轻轻叹了口气：“你睡不着吗？” “废……”卫庄突然想到紫女的话，怕自己又作过了头，立即改口道，“你说呢？“ 盖聂顿了顿，道：“我也睡不着。” 地上又冷又硬，睡得着才怪。 见卫庄没有接话，盖聂又道：“你为什么睡不着？” 卫庄反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睡不着？” 原以为这又成了车轱辘话，盖聂会因此而回避他的追问，没想到，盖聂却回答了他：“小庄，我今天，杀人了。” 这么又软又轻的一句话，带给卫庄的，却是强烈无比的震撼。 他今天，也杀人了。 盖聂接着道：“小庄，你怕吗？” 卫庄略一迟疑，定然道：“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了我们。我为什么要怕？” 盖聂道：“嗯，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回想起那些人的样子，我有点后怕。” 卫庄故作轻松地嘲笑：“师哥，你不会是第一次杀人吧？” 这次轮到盖聂反问他：“你呢？你不是第一次？” 卫庄咬牙道：“我父母的仇，我还只报了一半。” 盖聂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父母弟妹的仇，也许这辈子都报不了了。” “怎么可能！”卫庄不解，“除非你不想为他们报仇！” 盖聂又叹了口气：“小庄，我的过去，你要听吗。” 卫庄不语。 他要听。但他不敢听。 他怕他听过之后，只会更加喜欢他，哪怕只是怜爱，也会让他更加舍不得他。 盖聂吸了吸鼻子：“那……算了。” 既然他不想听，他不说就是了，何必自讨无趣。 卫庄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他没说要听，也没说不要听啊！他凭什么就认定不说话就是不要听呢！ “师哥！！！” 小庄又吃瘪了。 盖聂含着泪的眼睛，突然有了笑意。 他现在有点理解当初卫庄告诉他自己的身世时，为何会那么小心翼翼了。 他也坐起身，背对着卫庄，深深提了口气。 “我的父亲，曾经是镇上德高望重的教书先生。他虽未为官，但镇上的人有事却总是来找他处理。因为他讲公平、公正，处理得当，比那些官老爷还能说服人，大家都信他。我的母亲出身医家，她是这世上最温和、最善良的人。她知道女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所以她学了妇科，镇上女人生产，十有八九都会请她接生。他们受人敬爱，我和meimei也跟着沾光，走在大街上，头都抬得比别人要高。但是，但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仗……七国的纷争延续了几百年都未见分晓，而百姓的日子却是越来越苦。战火一旦蔓延，我们这样的人根本逃无可逃。整个镇子的人都被杀光了……那些士兵本来也只是普通人，战争却让他们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杀一个人是死罪，杀成百上千的人，却成了军功！……” 盖聂哽咽了。 卫庄只觉眼睛发涨，涨得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 只听到盖聂继续道：“大军杀到的时候，我正带着我meimei在镇子外的野地里帮我母亲采药。你知道马跑得有多快吗。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冲到了我们面前。我meimei就在我眼前被一个士兵的长戈刺中，挑飞……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以为下一个便轮到我了。就是这个时候，是师父救了我。我哭着求师父去救我的家人。但师父拒绝了。他说，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办不到。整个镇子被洗劫一空后，又被烧得精光。那些百姓被他们割下了头颅堆在一起，成为了他们的‘赫赫战功’！” “那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报仇！但师父却不许。我问他为什么，他什么理由也没给我，只是抓了个士兵来，五花大绑扔在了我面前。他说，这个人也是凶手之一，如果我一定要报仇，那就先杀了他。我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士兵面前，真的很想一刀插进他的心脏，就像他们对我meimei那样……但看着那个士兵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做不到……” “师父把那个士兵放了。他对我说，要终结这乱世，光靠杀几个士兵是不可能实现的。杀人实际上是最无用的行为。不但没有任何作用，还暴露了自己的无能。他不希望我最后也变成那群士兵一样，麻木不仁。” “师哥！” 盖聂只觉背后一暖， 卫庄已将他从背后紧紧拥进了怀中。 “小庄。” 他转过头，正迎上卫庄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小庄……”他急忙转回头，“所以，答应我，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了，好吗。” 卫庄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脑袋粘住了他的脑袋。 “也许我做不到。但我会尽力。” “嗯，好。”盖聂拉开他的手，“那你去睡吧。” 刚侧身躺下，卫庄的胳膊又搭在了他身上。 盖聂道：“地上凉。” 卫庄道：“那你也到床上来。” 盖聂却倔强无比，简单到粗暴地吐出一个字：“不。” 卫庄将他搂得更紧了：“那好，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他耍赖的功夫又精进一层，把小师哥彻底整了个大无语。 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