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归服
冯伦立即吩咐下去，没过多久，堂中众头领均已到齐。 只是，他们看到薛平带来了这么多人，自己却是只身赴约，不由有些慌乱，不知这位天赐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卫庄不慌不忙，将自己新的安排传达了下去。 那三名后加入的头领听说自己恢复了原本的堂主身份，不禁暗自庆幸，立即表态道：“我等愿效命于无界，为天赐大人，大公子马首是瞻！” 冯伦也紧跟着表态，自己一定会管好白泽堂，化解矛盾。 薛平当场就炸了：“高天赐，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伦喝斥道：“薛平！不得无理！” 薛平上前一步指着卫庄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过是无知小儿，居然蹬鼻子上脸骑到爷爷头上撒泼，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你爷爷是……” 卫庄出其不意一把掐住了薛平的咽喉，指尖的力度，足以令人胆寒到崩溃。 他这一捏，将薛平脖子上那道还没长好的伤口又弄开了，鲜血滴滴答答淌下来，众人均是心下一沉。 但薛平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那一瞬间的恐惧过后，他倒冷静了下来。 以对方的力量，只要他稍一用力，他的喉骨必断无疑。可他没有。 这说明，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命。 如此，他便还有反攻的机会。 他故意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冷笑道：“高天赐，你就算杀了我，我的这些弟兄也不会服你！难不成，你能把我们全杀了？” 盖聂面色一凛，青霜几欲出鞘。 卫庄沉沉“嗯”了一声，倏地转过头望向他，竟捏着他的喉咙将他直接举了起来。 如此霸道的力量，让在场之人无不惊异惶恐。 薛平双脚已然悬空，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蹬腿挣扎，好不狼狈。 只听到卫庄幽幽道：“知道重明堂是怎么没的吗？” 薛平的心咯噔一下，狰狞着吐出一句话：“你是……卫庄？！……” “卫庄？” “重明堂的老大？” “他们是……鬼谷弟子？……” 一番简短的议论之后，现场变得雅雀无声。 卫庄冷笑一声：“鬼谷弟子……” 那三名新堂主中的一位道：“鬼谷纵横是令人景仰的门派，我等资质有限，望尘莫及！想不到我等平庸之辈居然能得到鬼谷庇护，实在是三生有幸！” 卫庄轻轻笑了笑，转头望向薛平：“薛头领，你觉得有幸吗？” 重明堂的变故一直都是江湖中人的禁忌，薛平自知不敌，只得认输。 卫庄道：“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急着要造反。你这急脾气，得改。” 说着，他松开手，薛平重重摔倒在地，竟无人敢扶。 一直没有动静的盖聂上前，想将他扶起来。 薛平却用力甩开他：“不要你假惺惺！” 盖聂沉声道：“大家都坐着，唯独你跪着，未免太不成体统了。” 众人闻言，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辛苦。 碰了个软钉子，薛平无法，只好自己站起来，找地方坐。 盖聂给卫庄递了个眼色，卫庄已是心照不宣。 他正色道：“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但却最见效。薛平以下犯上，原本是罪无可恕。但我今日原谅他。不是因为他所做所为还不够死罪，而是，我同我师哥成亲在即，不想见血。” 此言一出，堂中人等不禁面面相觑。 卫庄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件事很荒唐。所以我也没准备请各位前来观礼。之所以在此知会各位一声，是为了提醒各位当初我说过的话。倘若再有人质疑我师哥，我定言出必行。” 有人提出异议：“你们乃是鬼谷弟子，人中龙凤，怎能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这事若传出去，莫说鬼谷的颜面，白泽堂的颜面也要被你们丢尽了！” 卫庄横眉蔑视：“鬼谷弟子又如何？鬼谷弟子也是人。既是人，就有人有的情感与欲望。成亲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寻一可托付之人相伴到老，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我们一没害人二没碍人，怎么就离经叛道，丢了白泽堂的颜面？” 冯伦立即道：“诸位，卫庄大人所言极是。更何况，墨家的荆轲荆大侠亦已赶来，要做二位公子的证婚人。墨家都有如此气度，我们白泽堂自己人，怎么能如此小器！” 众人沉寂了一阵，有人率先站出来道：“属下愿前来观礼，并祝卫庄大人、大公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盖聂定睛一瞧，说话的人正是赵陵。 卫庄得意地笑了笑，道：“赵头领，你还是喊我天赐吧。高天赐这个名字可是冯堂主替我取的，我很喜欢。” 冯伦心下大松一口气，欢喜道：“天赐大人喜欢就好。” 赵陵也跟着道：“是，天赐大人！大人创建无界，统领白泽堂，对白泽堂来说，就是上天赐来的福份啊！” 冯伦在白泽堂颇有威望，赵陵惯是见风使舵，如今这二人都表示归顺于无界，其他尚存疑虑之人亦都跟着纷纷表示顺从。 对于这样的结果，卫庄十分满意。 他又道：“冯堂主统领白泽堂兢兢业业，赏罚分明；今日之乱，过不在冯堂主，也不在诸位，而在无界。” 盖聂神情亦变得凝重起来。 众人正欲劝慰，卫庄又作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只听到他接着道：“当初我们走得匆忙，尚未来得及安排好后续，才会造成今日之局面。而今我们回来了，自然要将这道功课补上。之前堂中依靠的是人治。冯堂主德高望众，大家都能给个面子；然而林、李、何三位堂主为我所收服，便不肯再给冯堂主这个面子。这便是人治最大的弊漏。所以从今往后，白泽堂要改人治为人法合治。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已拟定了一套帮规，为各堂划定了任务和权限。凡无界弟子，无论是堂主，头领还是普通帮众，都要遵从帮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道：“但听天赐大人吩咐！” 卫庄满意地点了点头：“无界还会建立一个专门的组织，负责监督诸位言行，若有违背帮规者，必严罚不怠。” 下面有人质疑：“那这个组织里的人会不会权力过大，公报私仇？” 卫庄道：“他们只有监督和逮捕的权力，最后的评判，在我们。而且能进到这个组织的帮众，需要我们亲自考核，武功自然要好，人品更要出众。诸位若有兴趣，可以随时来报名接受考核。” 换句话说，这个组织的人，便是天赐天照二人的亲信了。 众人自然跃跃欲试。 有人问：“天赐大人，为何要七日后啊？” 卫庄道：“给你们七天的时间背熟帮规。” 又有人试探着道：“天赐大人，关于利益分配的问题……能否有个商量？” 卫庄欣然道：“那是自然。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合情合理，随时都可以调整。”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 卫庄表现得格外耐心，凡有问，必有答，而且还答得人口服心服。 虽然盖聂一直没有开口，但他知道师哥在看他。想来他的表现，师哥是满意的。 卫庄便更得意了。 他站起身朗声道：“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是否同我一样想法，但一有点我们肯定是一致的，那就是赚到更多钱，过更好的日子。无论盛世还是乱世，有钱财伴身才最重要。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希望再看到之前的陋习贻害百姓。你们那些为争夺地盘而强收的保护费，是时候还给人家了。” 盖聂努力保持着克制，将内心的激动压下。 之前卫庄跟他讨论如何处理白泽堂事宜之时，他就觉得卫庄很厉害。而今见他表现不俗，他心中更加钦慕。 他甚至在想，如能治理好白泽堂，便能一统江湖；如能一统江湖，便能一统卫韩；如能一统卫韩，便能一统天下。到时候天下大同，便不会再有战乱，不会再有人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 思绪飘忽，一颗心已是涨鼓鼓的，对未来更是充满了期盼。 忽然听到有人在问自己：“不知大公子还有何交待？” 盖聂定了定神，从卫庄身边走出去，沉着环视一周，这才道：“帮规苛严，刚开始各位必定会有诸多不适。严刑竣法从来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还请各位回去多多约束弟子，以身作则。” 那人看盖聂一副好脾气好欺负的模样，躲在卫庄身后也不出声，只当他软杮子好拿捏，将来只要同他搞好关系，必定万事大吉，于是专门来征求他的意思，已是极力讨好；却不想，这一位竟然比那一位更严厉，更执着，当下不由怔住。 “大公子说得好！”冯伦立即附和，“属下遵命！” 卫庄心中暗笑：师哥，还真有你的。 盖聂转过头冲他略一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可说的，接下来交给他；他便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昂然道：“我们有更深更远的路要走。希望来日，大家富贵相见。” 众人齐声行礼：“谢天赐大人！” 冯伦又道：“天赐大人，大公子，既然荆轲大侠已经到来，那婚礼……” 卫庄道：“你还需几日才能准备好？” 冯伦道：“东西都是现成的，只需大人给个准信，一日内保证办妥。” 卫庄心道：这人还真是会拍马屁。 他自然想越快越好，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让底下人看他笑话，于是找了个完美的托辞：“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之前约好明日大会，那婚礼就定在明日吧。” 堂中忽然有人发笑。 卫聂二人循声望过去，却见一名上了年纪的头领自觉站了出来。 盖聂道：“许先生何故发笑？” 这位许头领向他行了个礼，看似尊重，语气却十分阴阳：“许某与大公子、天赐大人不过两面之缘，大公子竟然还能认得许某，许某真是三生有幸。” 盖聂不动声色回了个礼：“先生客气了。” 卫庄努力克制着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许头领道：“老头子我活了整整一个甲子，什么奇人异事没见过，独独没听说两个男人还能成亲。” 卫庄昂了昂头：“既然从未有过，那就由我们开始。” “笑话！”许头领满脸轻蔑，“二位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二位既是白泽堂的当家人，白泽堂就决不能允许这等荒唐事出现！” 卫庄冷笑道：“你也说我们是白泽堂的当家人了，当家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 许头领振振有辞道：“白泽堂不是你的私产，是我们老弟兄拿命换来的产业！这等事若是传出去，今后谁还会把白泽堂放在眼里！” “废话！”卫庄强压着怒火，“白泽堂我说拿下就拿下，不是我的私产，难道是你的？” 许头领急了，不顾尊卑上前指着他大喝道：“卫庄！你不要太嚣张！仗着鬼谷的名头在外面胡作非为，难道不怕鬼谷清理门户吗！”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未看清动作，盖聂已然站在了许头领的面前，青霜架在他的脖子上，抵着大动脉，只需轻轻一划…… 只听到盖聂幽幽道：“说到清理门户，今日白泽堂要清理的第一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不禁大惊失色。薛平等人见识过他的速度，更是噤若寒蝉，万不敢轻举妄动。 冯伦见状，急忙劝道：“大公子，许头领是白泽堂的老前辈，大公子手下留情啊！” 盖聂正色道：“就是因为他是老前辈，才越发不能留情。” 众人不由大惊失色：“为什么？！” 盖聂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因为，他是罗网的人。” “罗网？！” “我们与罗网素来毫无瓜葛，他是不是罗网的人，又有何干系？” 卫庄冷哼一声：“当然是为了利益。” 盖聂道：“齐国远离中原战乱，是保存财富的最佳之地。白泽堂的生意，罗网自然要插一手。” 许头领面色惨白，一时间不敢再妄言，只能不停地冲冯伦使眼色，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冯伦心中不忍，亦有些不信：“敢问二位大人，你们是怎么知道许头领是罗网的人的？” “是啊，无凭无据的，不能说他反对你们的亲事，就胡乱栽个罪名在他头上啊。” 卫庄冷笑一声：“证据嘛，扒了他的衣裳就看到了。” 见众人一脸迷惑，盖聂解释道：“罗网之人身上都会有一处特殊的蜘蛛纹身。” 许头领已是冷汗涔涔。 冯伦目光如炬：“许头领，是也不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许头领终是垂下了头。 盖聂收了剑，对冯伦道：“冯堂主，他是白泽堂的人，就交由您处置了。” 冯伦知他想饶许头领一命，立即向他行礼道谢：“多谢大公子！属下定当追查到底，将罗网jian细清理干净。来人，将许头领收押！” “是！” 直到这时，无论是白泽堂的人，还是后加入的林、李、何三位堂主，对卫聂二人才是真正地刮目相看。 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盖聂将目光投向了薛平。 薛平恰好也正望向他。同他四目相对，薛平窘迫得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 盖聂又看了看卫庄。 卫庄略一点头，他便走到薛平面前，递给他一瓶药。 “大公子？……”薛平愕然。 盖聂道：“这是鬼谷自制的金创药。” 薛平却不敢接。他目光躲闪，喃喃道：“你……难道不应该恨我吗？” 盖聂却一本正经道：“恨原本是因爱而生。我又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恨你。” 在场之人再也绷不住笑出来。 薛平怔了怔，也跟着笑了笑，接过了药瓶。 冯伦很是欣慰。 他原本还担心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若真闹到当初重明堂的下场，那他可就是白泽堂的千古罪人了。 他对这两位少主不由愈发敬重。 他上前道：“天赐大人，大公子，关于婚礼，二位还有何吩咐？” 卫庄眼中的笑意早已荡漾开来：“没什么吩咐。该有的礼仪全办周全了就好。” “那是自然。”冯伦提醒道，“既然明日天赐大人要去迎亲，今日就在白泽堂住下吧。老夫自会安排仆从照顾大公子。” 卫聂二人均是一怔。 这是……要他们今晚分开？ 迎亲这件事，他们还真没想过。 不等盖聂回应，卫庄抢先一步拒绝了：“不用麻烦。明日我自当和师哥一道过来。” 冯伦心道：天赐大人不会想就这么和大公子穿着婚服招摇过市吧…… “那……花轿？……”冯伦问得十分小心。毕竟，他俩都这么强，到底谁会坐花轿，他也不太有把握。 卫庄道：“我们都骑马。” 冯伦：“……” 在场之人亦都一脸尴尬。 这个时候，冯伦的夫人宋娘子从内堂走了出来。 只听到她朗声道：“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宋娘子在堂中亦有声望，众人齐齐行礼：“冯夫人。” 宋娘子上下打量着卫聂二人，欢喜地对冯伦道：“两个孩子一早就说明了，他们是结成终身伴侣，又不是结成夫妻，你还在这里纠结什么花轿！”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冯伦急忙向卫聂二人赔不是。 卫庄同盖聂相视一笑，一切已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