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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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呆坐在石头前，不知过了多久，才强迫自己承认事实：不可能回到未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印记——和玉佩一模一样的轮廓，是一只翅膀破碎的蝴蝶。 她以前一直以为，蝴蝶的翅膀破碎，是玉佩坏了。后来看到班长meimei的那块也一样，才知道是故意为之。 她已经不记得，被迫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最后见到班长meimei的时候，对方身上的玉佩是否还在。 但似乎那次穿越，消耗了那块玉佩。而那块发热的玉佩，是穿越必备的条件。 她笑自己愚蠢，那夜那么多奇怪的巧合，说不定天石、玉佩和血色的月全食，甚至具体的地点，都是穿越时空的要素。 而她现在被困在皇宫里，连玉佩都找不到了，更不用说下一次月全食是猴年马月，怎么可能再回去？ 禁区的宫殿毁的毁，塌的塌。如同她那被蚕食殆尽的希望，荒凉可悲。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里。听说只有特许的宫女太监能进来侍奉，其他闲杂人等，如若进入，一律杖打一百。打了以后还能活的，发配边疆。 她冒这个险，就是因为一心只想回去。可现在等待她的，只有残酷的惩罚。 穿越到古代这件事情，何其恐怖。 她醒来的第一天，就发现，即使是同一个国家，因为年代相差太远，语言在历史的进程中演变太多。很多音节，现代的发音和古音完全不一样，一些词汇的意思也早已改变。 她一开始，甚至都听不懂别人说的话。自己如果开口，也恐怕露出端倪。宫内秩序严明，她不愿招来麻烦，于是不敢贸然显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到现在为止，都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刚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脚身躯，全都变成了小孩的模样。这具身体，比原本的自己，可能小了有十岁。 大脑里留存着这里的记忆。这个吴姓的小丫头，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孩，还同样的六亲疏离——爹娘把自己卖给了贩子。 对于这个年代的女孩来说，她已经是多么幸运，没有被送去花街柳巷，而是被恰好出宫挑粗使仆役的吴姑姑怜惜，买进来做了底层的洗衣宫女。 用水盆接水准备洗衣的时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副身子的脸。 她吓了一大跳，这脸居然和原本时代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她是在做梦吗？她疯了吗？这是平行宇宙吗？她死了吗？她转世了吗？时间难道不是线性的吗？人的每一世，难道除了意识是同一个，连身体也是一样的吗？ 然而很快，她就再也没有想起这些问题。日复一日的超负荷劳动，森严的规矩制度，早已让她疲于应对。每天吃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空想这些？ 踏入禁区，是这半年以来，她第一次擅离职守，也是她第一次突然有了空闲。 发现了根本回不了现代以后，所有的这些问题，一瞬间全都从脑袋里涌出来，要将她淹没。 更不用说犯了擅闯禁区的罪，哪怕是吴姑姑，也保不了她了。 一般人的身板，打一百杖，绝对会死。就算能挨下来，也会死在充边疆的遥远路途上。 即使不死，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怎么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封建皇宫里生存下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禁区的废墟之中，一口水井正等待着她。 她走到井边上，深吸一口气，往里面望，看见那张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比过去小了十岁的脸。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她吃力地攀上井沿，准备跳下去。 泛着光的井水，无底的黑洞，她全身哆嗦，牙直打架，腿软得不听使唤。 正要下定决心，只听见后面急促的脚步声向自己而来，然后就被捉住了。 有人的双臂围住自己的全身，将自己提起来，又整个抱住。 等到她再回到地面上，她挣脱不开那个人的怀抱，只能拼命转过头，看那个人的脸。 蓬头垢面，有烟灰残留的痕迹，却遮不住灰尘下的美貌。 衣衫褴褛，有火星烧过的破洞，还有冰水浇湿的寒气。 亭亭玉立，比自己的这副身躯年长，看着十六左右，正值碧玉年华。 她是这里的宫女吗？昨晚一直在救火，所以才会这么狼狈？ 这是自己流落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与他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心里涌出温暖的怀念，她盯着救她的少女看。 “哼，”少女却只阴冷地笑了一声，“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 “好死不如赖活”，这是本来的花时雨最讨厌的一句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怕了，突然不敢死了。 “说句话。”少女放开她，道。 她摇了摇头。 “叫什么名字？” 她却依然摇了摇头。刚才脑子里想的那些问题，一个都没有答案。而现在的自己，显然已经不是过去的花时雨了。 知道姓吴，可是凭着记忆，对这里的父母也只有模糊的印象，而且他们不曾温柔呼唤过她的名讳，只是呼来喝去地命令她做事，或是惩罚她而已。 “你不会说话？”少女再问。 少女双目炯炯有神，像两团火，莫名觉得如果被她看久了，整个人就会烧起来。 曾经的花时雨，什么都没有回答。 少女拎着她的一只手，带她走到禁区的边界。 可是她正要走出去的时候，少女忽然又蹲下来，用力捏着她被抓住的那只手。 “喂，留在这里，陪我，怎么样？” 手被她捏得好痛。 她挣扎，开始有些害怕，没作答，也没敢再看眼神如火的少女。 “哼。”又是一声冷笑。 为什么会有人，怀抱那么温暖、眼神那么炽热，笑声却是彻骨的寒冷？ 她真的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