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重逢
艳阳高照，十六岁的殷郊躺树下闭目小憩，旁边几名休息的侍女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听说，原本每年过来料理果园果农的主管的身体抱恙，今年居然派了小儿子过来帮忙打理东边那片的果园，你们可见过？” “哎……我上次瞧见了，长的好生俊朗……” “那孩子莫约十几岁的年纪，干起活来一人顶俩，十分能干，肩上扛着几十公斤的石灰，脚上依然健步如飞，大概很早已经开始帮家里人干各种粗活了。” “就连名字也十分好听，好像叫……姬发。” 殷郊一听到最后那两个字，猛地睁眼抬头：“你说叫什么？” 他几乎是跑着去那来过许多次的地方，只是几年前每次前来都是郁郁而归，如今殷郊站在门口，他喘了几口气，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正了正发髻，才缓缓踏入院中。 看了一圈，终于瞥见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郎，殷郊心脏砰砰直跳，对方长高了许多，身体强健，看着只比自己矮一寸，长相与小时候相差甚大，原本包子似的小脸，如今变得轮廓分明，浓眉似墨，许是经常晒太阳的缘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好似心有灵犀，姬发抬头和他对上视线，那双眼睛依旧同小时候一般，似水洗过似的清明。 殷郊见对方看到他了，便一步步走近，连问道：“你来了多久？” “为何不和我说一声？” “也不来找我？” 姬发看到对方刹那，神色微微一愣，没有回答他，而低眉是颔首，对着殷郊轻轻喊了一声：“少爷。” 殷郊滞住，看着眼前与记忆重合的少年，心中疑惑不解：“你……怕不是热糊涂了？”他抓着对方，另一只往姬发脑门上探。 姬发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把沾了灰的手心往身后的粗布上擦了又擦。 “少爷……脏” 殷郊见对方这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十分陌生，他心里直发慌，问道：“姬发……这是怎么了？你忘记我了吗？我是殷郊呀……” 姬发垂下头：“奴婢从未忘记少爷……只是刚刚做了粗活，恐弄脏了少爷的衣衫。” “我何时在意过这些？我们以前不总是这样……”殷郊又要去拉对方。 姬发后退一步躲开，遂弯腰行礼：“我只是一个雇来的帮工，与少爷身份相差甚大，这样做多有不妥……” “至于小时候的事……” “奴婢愚笨，过去年幼无知，不知身份尊卑……还请少爷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殷郊听对方说完这些话，木头似的立在原地，两眼气的发黑。 最后咬牙切齿地愤愤道:“好！” “好的很！我不同你计较！”说完便转身拂袖离开。 殷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脸上浮着一团阴云，让人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其不佳，不敢招惹。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拧着眉头想了半晌。 这些年，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人给等过来了，结果对方竟然对他这副冷淡模样！ 难不成是在怪自己没有去找他？ 想当年他也确实去和爹娘说了要提亲的事，结果一家上下听了殷郊的请求，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任他哭闹也无济于事，闹了个大乌龙，不少仆从知道后还调笑着说:“少爷这是好不容易交到了交心伙伴，心里舍不得呢。” 殷郊辛辛苦苦等了一年，见对方还未回来，决心自己去找姬发。 又废了大半年，攒够了盘缠，准备只身一人跑去西岐，结果他还未出城门，便被家中的侍卫追上来绑了回去。 殷寿大怒，说他小小年纪书没读多少，翅膀倒是长硬了，竟然敢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声不吭地独自离家远行，简直荒谬绝伦！殷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半路被歹人劫去了！让他和他娘如何是好？ 于是殷郊被关了半个月禁闭，不仅断了每日的闲钱，还派人在身后盯着。 这去西岐的计划更是遥遥无期了，一晃就是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