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放在桌子上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任子轩急忙接起来，在安静到连对桌的人的呼吸声都听的很清楚的图书馆自修室，手机在桌面震动的声响根本就是噪音。

    任子轩看了一眼发亮的萤幕，眼睛也跟着发亮－是一则简讯，寄件人显示着『嘎琪』。接着她开心的点开简讯迫不及待的要看内容。

    「唷！子轩～剩四个月不到耶～考试加油！快来当我学妹啦！」后面还有一个很三八的撒娇表情。

    任子轩习惯简讯看个两、三遍再来思考内容的意义，她无意义的用拇指不断磨擦着手机萤幕，接着才恍然大悟的笑开了嘴回信。『嘎琪』是大任子轩一届的学姐，这个绰号是她在自我介绍时咬到舌头而走音来的，那时被大家笑了很久。算是任子轩多方辗转认识的朋友。

    「我快被压力逼到要跳楼了！啊你寒假怎么都没有回来看我们？」任子轩按出发送键。

    「一忙就忘记了啦！而且我数学被当了要重修。那你最近过的如何啊？」

    顿了顿，任子轩才又继续动起手指。

    「老实说并不怎么好。」任子轩很乾脆的诚实回答，她对信任的人心事不会迂回在心里。「晚点我打给你吧！我想跟你好好聊一下。你要接嘿！不要每次打人都不在，手机办来装饰用的喔？！」

    接着任子轩也不管嘎琪是否会回传便把手机塞到包包里，简讯来回的噹啷声已经引来不少人侧目，也有白眼，她大概猜想的到那些人心里一定是想说既然要聊天就滚出去不要打扰其他人唸书。

    任子轩才不管勒！好不容易才佔到自修室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离开的？再说，她也是来读书的，在两个礼拜前跟许葳道歉的那通电话，任子轩瞬间想通了一堆事，所以现在她正为自己好好努力着。

    深夜十二点多，任子轩拿着行动式的家用电话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也拨了嘎琪的手机。

    「哈囉！」嘎琪很有精神的接起电话。

    「啊！」任子轩小小的尖叫了还滚到床下。

    「你干麻啊？！」嘎琪很明显被吓到说。

    「没有啦……」任子轩坐在地板上手肘撑在床上，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捲了捲发尾然后说：「我只是很意外你这次居然这么快就接我电话了，有点被吓到。」

    依照过往的经验嘎琪的手机要码就是要打五通以上才会接通，再不然你就传简讯预约时间吧！

    「哈哈哈哈！」嘎琪的笑声猖狂到任子轩都能猜想到她在电话那头手叉腰、脸朝天的大笑。「我这次把手机用胶带黏在肚子上，调震动时也不怕漏接了！」

    晚上过了一定的时间嘎琪都会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纯粹不想被父母碎碎唸而已。

    就某方面来说喜欢过晚上十二点再打电话找人聊天的任子轩或许在打给宋佳琪时就该想到自己也有问题。

    「好棒喔。」任子轩的脸上瞬间出现三条线并且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着。不过也因为这样任子轩才不需要对着电话发嘎琪都不接电话的脾气。

    「吼唷！」任子轩想像出嘎琪在电话另一端嘟嘴的样子。「我好想你耶！快来当我学妹啦！」接着就是一串洗脑似的「来嘛来嘛来嘛来嘛来嘛～」

    「少在那边跳针，再看看吧。而且你不要再用那种语气说话了，联想到你的样子会害我不舒服，宋佳琪。」想像一个男生揌ㄋㄞ的样子，任子轩笑出来接着爬回床上，大字型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袋空白了一下。「我想读女中。」

    任子轩不会再说高中、大学、工作都随便那种对未来不负责任的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但不是令人不舒服的死寂。任子轩知道宋佳琪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抚平从心底翻腾的情绪，当中有苦涩、难过、心酸还有一堆任子轩曾歷经过的－就算宋佳期以为自己完全释怀了但很明显没有。

    任子轩静静的等宋佳琪开口，她们彼此心照不宣。任子轩信巧合这种东西，但与宋佳琪真的是巧合到一种她觉得有点恐怖的境界，看她就像照镜子一样－虽然是不同女生，但她们中的却是同一招。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更懂对方用言语说不出来的微妙情感，所以其实关于感情事，任子轩对宋佳琪谈的最多。几个夜里，宋佳琪都用她的惆悵帮任子轩解释她的迷惘。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下定决心啊？」宋佳琪语气充满关心的问。

    「嗯……因为我累了。」任子轩也累的无法向宋佳琪解释她最近发生的事，或许等到哪天她精神好了她会再说。「笑我发春也好，但我真的很想交个女朋友。」任子轩什么情绪也没有的吐了一口气。「当然也不是随便找一个。」

    越接近考试的日子，学校当然准备了一堆模拟考、复习考。因为前阵子发生了一件扯到让校长老伯气的都要把他那少说有几十公斤重的办公桌给翻起来的作弊事件，所以明订接下来的大型考试，全部都得按照号码从座位第一排第一个开始坐起。

    杀了任子轩吧！就是有这么巧的事，让任子轩都想一头栽进墙里撞死算了。

    任子轩有些心神不寧的翻着下一节课要考的地科的参考书，她的前方是喜欢许葳的林源弘，右边是许葳。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了，但这样的局面也够让她分神了。

    思绪很乱的任子轩乾脆趴下来休息，让运作过度的脑袋放松一下，否则再读下去也只是白白浪费体力而已。任子轩将整个脸埋进手臂里，完全一片黑暗让她与外界的声音隔绝，耳朵内很吵脑子却很安静，她回想起跟宋佳琪的那通电话。

    「我真的气到很累了，也猜她的心思猜的很累了。」任子轩觉得很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再说，我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就算结果是好是坏都一样。」

    「许葳让我知道了恋爱的苦涩，但这并不会让我逃离爱情，相反的，这反而加深了我对爱情的美好憧憬。我当然知道爱情不是只有美好的这一面，但就是因为许葳一开始就让我嚐尽了苦头，所以我才会更渴望－哪一天等到真的有个真心爱我而我也爱她的人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甜蜜的幸福感。

    我不敢去猜想许葳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情感，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想知道。就像我刚刚说的－结果是好是坏都一样，就算她的答案是yes，我也没有馀力去享受了－或者该说是承担。」

    「我真的很讨厌我们是相遇在那间烂学校。」因为是住宿学校，所以反而有很多外县市的学生来就读。桃园跟宜兰算近的了，最远还有从云林跟台中来的。「毕业之后大家就分散了，考虑到现实问题－就算我跟许葳都住在新北市好了，但就这么刚好的我们两个地区是在县市地图的两端，再说，我哥也读过高中，我知道他并没有比较多的时间玩。远距离恋爱只会让我增加更多的不安全感而已，再加上她的个性我一定会疯掉。」

    「而且……」任子轩吸了吸鼻子，但还没有到让她哭出来的地步。「说实在的，她真的让我很灰心。」

    宋佳琪只是安静的听完任子轩说的一长串，她能够理解任子轩的心情，因为她也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但是，我们就是无法讨厌她们。」宋佳琪的笑声很轻。

    「对啊。就是这点最机车。」任子轩露出了跟宋佳琪差不多的苦笑。「我们还真是爆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