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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第90节

    “或许凤阁没有王秀,会变得更好cao控。”

    在这个思绪浮现之时,连谢馥自己也惊愕了半晌。她闭上眼,转头面对着空旷的大殿,无声想到:“朕已经不需要士族来登基,已经不需要丞相了……”

    她一步步走上了阶梯,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龙椅上。

    事无两样人心别(2)

    第79章

    大军应旨凯旋。

    凯旋那日,京兆春花已发。

    陪都百姓夹道相迎,将初春编织的草叶花环、扎成一束的桃枝投掷过来。薛玉霄随手抓住扔到面前的一枝桃花,上面的花枝含苞带露,还没有尽数开放。

    她将桃花放在鞍鞯上,身侧的李清愁道:“幸亏不是秋日,若是百姓掷果,还怕砸伤了你。”

    薛玉霄道:“我岂有那么柔弱,难道能如卫玠般被看杀?”

    李清愁望了一眼她身上的伤。大军回朝的这一段时日,她的肩伤已经好得多了,但并没有好利索,便意有所指道:“这倒不一定。你可想好了别让你家郎君知道。”

    薛玉霄叹道:“别说了,我正想怎么与他解释呢。”

    班师回朝当日,桓将军直奔皇城而去,其他将领则归家等待论功封赏、与亲人见面以安心。薛玉霄为避满城百姓,取小路绕回如意园,行事低调,从侧门入内。

    如意园中移植了许多花卉。桃花与垂柳相宜,春风扫去,飞花万点,落了香雪满地。

    主院外,其余人洒扫看门,二门内有两个小少年在斗拱飞檐底下玩九宫图,旁边是烧得沸了的药盅。薛玉霄近乡情怯,加上身上的伤没好,恐惹他伤心,于是脚步一缓,见他们没有好好看顾裴郎的药炉,便忽然止步提醒:“再烧下去就没有了,让你们郎君闻一闻药气来治病吗?”

    少年们玩得正尽兴,头也不抬说:“郎君没在呢。”说完了才忽然一呆,用胳膊肘杵了杵另一个,抬头看向薛玉霄。

    高挑佩剑的女郎立在桃花雪中,一身霜白长袍,衣袂随着春风轻荡。她应战而去,发鬓上没有太多簪钗首饰,只佩着一枝枯荷簪子束发,系香囊,容貌端丽温柔,耳上戴着一对珍珠珰。

    因内院的侍奴偷懒,昨夜风吹,落了满地桃花未扫。少年此刻见她,却呼吸一滞,忘了未扫的罪责,只冒出一个“她佩剑站在花雪当中,既美丽,又威严,我们家薛侯误人终身,果然不假,要是能做她一夜的……”

    这思绪刚有半分不轨之意,薛玉霄又说了一遍:“药炉。”

    两人如梦方醒,连忙不顾烫地取下炉子,将热热的汤药倒入盏中晾着,才回身向少主母跪地叩头,请罪道:“请主子饶恕,郎君去太平园伺候家主用饭去了,吩咐我们晾好药等他回来再喝,平常郎君回来都是准时的,没成想今日晚了,才玩过了头。”

    薛玉霄眉峰微挑:“原来是裴郎的过错了?”

    少主母虽不常在家,但她的威严却不必任何手段彰显,只一句话便让两人脊背生寒,攥了一手的汗,紧张结巴道:“是我们、我们的错。”

    薛玉霄看了一眼两人玩的九宫图。这种器具也叫“九宫算”,其实很难,是一种算术玩具,不出意外应该是裴饮雪教他们的,会算术的侍奴可以做他管账的帮手。

    “郎君对你们太好了。”薛玉霄轻叹道,“他这个人律己如秋风,却不善于生外人的气……生我的气倒还多些。林叔。”

    她只叫了一声,不需要多加吩咐,便有人下去叫人,大约片刻,林叔便急步而来,垂首道:“少主人。”

    “你们少主君顾及颜面,从不与人翻脸。如意园还有我名下的产业,他一个人已经很是忙碌,我不在家,会有不听话的人轻视他,你查一查有没有人给裴郎脸色看,如果有,按规矩罚。”

    薛玉霄话语微顿,又补了一句,“不用去叫他,我等等他。”

    说罢便转身进了室内。

    什么事只要让她过问,众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林叔在心里琢磨着“少主君”这个称呼,低头应声。

    薛玉霄进入内室,几个侍奴小心地过来帮她更衣卸甲。薛玉霄解除甲胄、革带、佩剑,换了一身轻松的广袖青襦和血色石榴裙,因在家等人,没有佩戴珠玉首饰,便让侍奴下去了。

    案上放着棋谱、书信,还有今年春日新播种下去的农种记录未收。薛玉霄坐于案边,伸手拂过上面的字迹,在窗下抵着下颔,翻看他写的东西。

    杏花堆满窗棂,风荡进来,雪浪千重。

    她这样沉默安静,周围等候的侍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安静起来。似乎因为薛玉霄回来,连内外走动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裴饮雪从太平园回来,一路上见众人极为安静整肃,除行礼外不发一言。他心中大略猜到了什么——今日大军班师,她或许没有先去军府、或是先入宫。

    裴饮雪一片寂静的心骤然而乱。他压下胸口波澜涌动,走过外廊,轻声开门,见到屏边窗下翻看书册的身影。衣袖长裙铺落坐席,吹落的杏花飞坠在她手畔,落在砚台、纸张之上。

    他有一瞬的屏息。

    裴饮雪缓缓走过去,仿佛她不曾离开一般从容入席,坐在她对面,伸手拂去砚台上的落花,挽袖研墨,垂眸低问:“百姓踊跃,大军都在街巷游行受礼,锣鼓不绝,你怎么悄悄回来?”

    薛玉霄仍翻看字迹,下意识答:“唯恐裴郎晚他人一步见我。”

    话音一落,研墨声微顿,她也蓦然抬眸,见到裴饮雪望过来的眼眸。

    他的衣衫上沾了春日花卉草木之香,不似往日幽淡,眼眸神情却与分别时一般无二,墨眉清眸,人如霜雪。两人四目相接,一时俱是无言,只听得窗外飞花簌簌、柳枝翻动。

    天地为之一静。

    这种静谧气息下,薛玉霄仿佛能听到自己、或是对方胸口的怦然心跳之声。她撤回视线,摩挲着指下的字迹,轻声道:“好裴郎,果然是思卿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怎么更清瘦了?”

    裴饮雪喉间颤动几下,对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思念你才清减的,是园中琐事太杂,把我绊住了。”

    薛玉霄微笑道:“什么杂事这么厉害,说来我听听。”

    裴饮雪一时语塞,哽了哽,道:“……窖藏未空,园里恐怕没地方放你那一车香醋。”

    薛玉霄道:“为这个事情?这个也不难,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办。”

    裴饮雪面露疑惑,却依旧慢吞吞地凑了过来,俯身压上桌案,衣袖掩住了书卷。

    薛玉霄的气息落在他耳畔,扑散如雾,这股热气像是从脚下蒸腾而上,一直没入肺腑、咽喉之中,让人浑身都跟着烫了起来。裴饮雪控制着吐息,凝聚精神,准备听她说什么。

    然而薛玉霄开口说话之前,她的手已经扶住他的衣襟,在裴饮雪聚精会神时,薛玉霄反而抬手扣住他的肩膀,身躯上前倾压,攥紧他的衣领,猛地封住了双唇。

    “唔……”只流泻出一声低哼,便被薛将军严酷地霸占住了。裴饮雪微惊地睁眸,瞳仁轻颤,想到屏外奴仆未曾退下、顷刻耳根红透,从交汇的呼吸中轻轻咬了她的舌尖,眼中水意朦胧地看着她。

    裴郎有所挣扎,薛玉霄反而心跳得更厉害了,还有一点儿很微妙的兴奋。她的手环过去抱住对方,转过身,将裴饮雪的脊背抵到棋谱书卷边,他的衣袖、发带落下来,带子的边缘沾了一点砚台上的余墨,透出书卷上的墨香气。

    薛玉霄没在意,仅是短暂的分离,又重新亲了亲他,抱着他问:“你难道不是为了想我吗?只为那一车醋,郎君真是无情。”

    裴饮雪呼吸不定,才匀过气,小声反抗道:“自然不是,有别人替我想你,我是无情,妻主也太多情了。”

    薛玉霄忍不住笑,逼过去又亲了亲他的眼角。裴饮雪躲避般的闭眸转过脸,又被她的手指扳过来,那点缺氧造成的泛红聚集在眼尾。

    “这回不是木头仙子了?”薛玉霄盯着他问,一字不让地道,“我要是有情,也是你教的。”

    裴饮雪欲辩无言,他生怕屏外有人看见,抬手环住薛玉霄,依附上去,低声道:“别闹了,青天白日哪有这么说话的。把书都弄脏了。”

    薛玉霄看了看他的发带,说:“只怕墨痕不懂情思,把你弄脏了。”

    裴饮雪听得无地自容,想逃跑又舍不得她,便攥着她的袖角,手指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不要这样……”

    薛玉霄从来都有分寸,上次让裴饮雪躲避害怕时,她即便失控,也马上就停下来了。然而这回却不好说话,就算恳求也假装没听见,反而故意逗他、让他说得更多:“即便是墨痕污了郎君的发带,衣衫未整,你我爱侣之间,何必忧虑羞恼?”

    裴饮雪道:“……我并未恼,只是外面侍奴尚在,我……”

    话语未尽,薛玉霄轻笑一声,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埋首在裴郎颈窝吸了一口,继续道,“你真的不想我呀?这种话我可听不了,当着外人的面也要好好逼问你一番。”

    裴饮雪抬手挡住她的唇,受不了道:“你明知我心意。”

    薛玉霄答:“好裴郎,镇日镇夜与灯烛形影相吊,寂寞得很,你真的不想我吗?”

    裴饮雪抿唇不语。

    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刨根问底的脾气,再三询问,窥探他心中思念之意。裴饮雪被惹得无可掩藏,猛地抬手抱紧她,伏在薛玉霄肩上,低低地道:“我……我怎么会不想你。薛婵娟,你也太坏了。”

    他闭上眼,情动不能自抑,应答的同时,多日忧虑跟着倾泻而出,眼泪落下透过衣衫,灼在薛玉霄的伤口上,刹那间,她连是伤口痛还是心痛都没分清,立即松手,出声将屏外候着的侍奴遣散,抚背哄道:“你常常闭口不提,掩藏心意,我只想听一听嘛……”

    裴饮雪察觉到她身上没有散尽的浅浅药气,他看了一眼薛玉霄,趁着她此刻愧疚,伸手掀开对方的黛青罗襦,手指悄然无声地凑过去,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动作:“你平安归来,我和母亲也可以放心了。”

    薛玉霄毫无防备,跟着道:“何止平安,这份战功恐怕还让谢馥头疼个几日,封低了,显得我不像她的‘爱臣’,惹人怀疑议论,封高了,她又十分害怕,估计此刻还在宫中折腾。”

    裴饮雪的拨开里衣,碰到她肩上的伤处。因为他动作极轻,并不感觉痛,指尖便触到了肌肤上的瘢痕。

    他的呼吸顿了一下,道:“战功先不论,可有受伤?”

    薛玉霄瞬间清醒,还未开口,便感觉到他的触碰,话语一噎:“我……”

    裴饮雪伸手解下她的衣衫,她抬手欲挡,却被轻轻拂开,将伤处曝于视线之下。

    “这不疼的。”薛玉霄试图宽慰,言辞略带辩解。他只怔怔地看着,贴过去触碰,仿佛能料想到刀光剑雨之下的凛冽肃杀之气,他的心、和欲出口的声音,都因此而疼痛得颤抖起来,一时忘了其他。

    “裴郎……”

    裴饮雪抱住她的腰,清寒吐息落于肩上之上,用唇锋描摹这道被刺破的血rou,仿佛他的血rou也一并被穿透。薛玉霄听到他逐渐混乱、愈发浮动的气息,下意识地伸手去抚他的背,还未触碰到,就感觉到柔软地、似有若无地被轻舐了一下,她浑身定住,轻道:“裴饮雪……”

    裴饮雪没有立刻答应,一团冰雪附着在她身上,仿佛将一切痛楚与灼热都拥入怀中,以身体来覆盖、消融。他低低地无声落泪,与薛玉霄交颈相拥,不肯松手,仿佛要依偎着她、紧贴着她,直到天地终末之时。

    薛玉霄察觉到他胸腔里的跳动,从紧张激烈无比,在怀中逐渐归于和缓。

    过了不知道多久,只听到窗外簌簌的飞花之声。

    他只失控了非常短暂的一刹那,气息还支离破碎得没有完全平复,却已经起身去取药,为薛玉霄涂抹祛疤的药霜,随后又去服用侍奴所熬的汤药,免除她的担心。

    汤药虽苦,却是调理身体的良方。他思绪混乱地喝了药,为了不显得太难过,便与薛玉霄说起春耕农种、水上商船等等要事,这些事太过漫长,说起来就刹不住闸,至日暮,厨房备好了晚饭送来,薛玉霄这才想起没有去拜见母亲。

    她用了饭刚要去见,门外忽然有侍奴禀道:“郎君,舅表姨父和小公子又来拜访了。”

    裴饮雪正为妻主挽发,将一支珠钗簪入鬓发间。薛玉霄问:“什么姨父?”

    裴饮雪道:“你去见母亲大人吧,我来处理。”

    他将一件璎珞在她颈项戴好,入手的肌肤细腻温润,身上满溢着女子所用的馥郁熏香,兼有桃、杏之流落入怀中的花木之气,裴饮雪明知与她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见完岳母就回来,却仍然不舍,握着她的手沉默半晌,忽然上前蹭了蹭她,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留在她怀中似得。

    薛玉霄忍不住笑了笑,低语:“舍不得就直说。”

    裴饮雪拉开距离,转过脸:“我没有。”

    薛玉霄更想笑了,她不想惹恼了裴郎,轻咳两声压下去,上前用力抱他,把彼此身上的味道交融混杂在一起,直至幽冷梅香盈袖,这才松手离去。

    薛玉霄走后,还剑这才进来抱怨说:“当时为了十万钱而已,就把公子的婚约废弃、买卖出去,幸而遇到的是咱们少主母,才情品行绝艳无双,不与传闻相同,要是遇到崔大小姐那样的纨绔权贵、或是遇到袁家袁小姐那样森严狠辣的人手中,过得生死不保,他们才不会管。”

    裴饮雪整理衣着,添了一件厚外衣出去,初春日暮,尚有寒气未散。

    还剑继续道:“现在咱们少主母是侯主,军功彪炳,才名远播。”他顿了顿,给郎君整理了一下腰间玉佩,“姨父反而要说和他的儿子做正君,全然没把公子放在眼中,这不像贵族主君做得来的事。不怪河东郡常有人嫌他只会敛财攀富,全无半点风骨,有损郡望门庭。”

    两人已行至中途,裴饮雪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还剑便不再言语。

    进入正厅,仆役将裴氏主君、裴氏嫡小公子引入座上奉茶,礼节周到。裴饮雪礼过入座,还未开口,裴氏主君便问:“薛侯主不知何时回来?你也给个准信儿才是应该的。我问你的书信,你一概没有回,眼里怕是没我这个长辈,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家弟弟。”

    裴饮雪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少年,小公子大约十六七岁,跟崔锦章年龄相仿,但他养在豪门深院里,并无崔七郎身上那股疾风劲草的疏朗气度,反而颇为柔弱、娇贵。

    “园中事忙,不免忘了,不过桓弟弟不是定给了萧家?有约在前,怎可轻毁。”

    裴氏主君道:“你如今的名分地位不是毁约弃信来的?世人一味遵循诺言,反而耽误了大好时机,真是瞎了眼睛。连你都能受宠,月桓如此资质,你不要妒忌他托生在我的肚子里,做妒夫阻拦妻家议亲,世上兄弟同侍一妻的事可多着呢。”

    裴郎虽在内学堂上学,但他一贯藏秀于内,不示于人前,除了外表无法遮掩外,棋艺诗书,只有他的老师顾传芳知道。

    裴饮雪叹道:“姨父来京只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