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在路上

    【夜半】

    赵仙郎梦见自己被抱脸虫袭击。

    望着空中凄白的明月许久，赵仙郎才从梦境的恐惧中挣脱出来。穿越前的她就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比如作者一样，能对着恐怖片心如止水，甚至吐槽几句怪物的建模瑕疵；却在各式各样的小虫子、小蜘蛛跳到自己身上时，手舞足蹈到仿佛触电。

    穿越后，由于客观条件所限，赵仙郎头一次体验到人与自然亲密接触、和谐共处的感觉。

    ——这比变成里番女主角还令她悲伤。

    且不说每日奔波在外，随风呼啸而来贴在脸上、身上的小飞虫们；回到住处，吊着丝线落下来在人眼前打晃的蜘蛛、被没有及时收好的吃食吸引来的蚂蚁大军、床柜缝隙里各色叫不出名字来的小东西……都让赵仙郎时不时就能感受到魂归天外的刺激。

    久而久之，赵仙郎的精神也就磨炼出来了，能像现代某西方魔幻作品的男主角一样，平静地把爬到自己身上的小蜘蛛小虫子抓下来，丢到一边。幸好她身处北方，这些家伙的个头总的来说比较小巧。若是降落在飞天大蟑螂出没的南方地区，她大概会放弃惜命人设，自绝经脉试试能不能穿越回去。

    “还以为这种恐惧感已经彻底跟我说再见了呢……果然刻进DNA的恐惧没办法那么快根除吗。”赵仙郎把睡在身畔的赵多富的手——噩梦之源从自己脸上扒拉走。

    说来，赵仙郎上次在荒郊野外和人抱团取暖过夜，还是在上次——从会宁离开，前往太行山隐居的路上。不过当时身边姐妹众多，赵多富有的是移动暖炉可抱搂着，让赵仙郎感受到她如此热情的睡相还是头一回。

    【鸡鸣】

    “少侠，恭喜你通过入门测试！”

    “哎？”

    赵仙郎茫然地眨眼。入目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是在树林里吗？身上不着寸缕，一些绿油油的藤条缠绕在她的手脚腕上，在赵仙郎目光扫过的同时，很快便溜开了。赵仙郎转过头，两张各种意义上都很熟悉的面孔正友好地看着她。

    “……为什么这个梦还有后续啊？！”

    “仙郎？”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神情慌张的赵多富。看来她是在梦里直接吼了出来。赵仙郎强行微笑，将被她吵醒的无辜少女重新哄睡。好不容易重新躺下，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如果在现代，这种失眠的夜晚里，她大概会刷刷手机，听点助眠视频什么的。夜空繁星点点，美得不亚于赵仙郎以前看过的任何一张星空图片。至于穿越后，在金营时基本都在担忧她自己的未来处境；隐居太行山时则化身无情的pve机器，一门心思地刷怪练级；来到义军后有各种事务要处理，还得经常调动本就不丰富的历史知识储备来对应眼下的局势、客串一把金手指发明家什么的……倒是少有这种失眠又无聊的夜晚。

    月光将赵多富的睡颜映得愈发柔和静美。要不干脆扛着她继续赶路？赵仙郎抚过少女丝滑的长发，思索道。反正她自己不怕疲累，只要路上动作小心些，不把赵多富弄醒，重现她奔赴会宁时的速度不在话下。

    但是这么做的话，恐怕不好向赵多富解释。试想她们前一天还在荒郊野外，眼一睁一闭，到东京城外了！只要赵多富还没傻掉就肯定能觉察出不对。

    赵仙郎辗转反侧，索性坐起身来，盘腿打坐。

    【平旦】

    武器、干粮、酒水、布料、种子、干草、（已打码）rou脯……

    打坐本身是很方便玩家挂机摸鱼的动作，就算是换了个世界也不例外。赵仙郎干坐一晚上，也有些无聊，便点开背包胡乱清点起随身物品。天边隐隐泛出光亮，预示着夜晚即将过去。

    “嗯？”

    穿越后变得格外灵敏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草丛中的一些异响。赵仙郎迅速从摸鱼状态中脱离出来，警觉地看向四方。是一些小动物在啃食野果。

    “获得‘畜rou’、‘野果’。”

    烹饪食材和补血食品都许久没得到补充，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赵仙郎愉快地收下小动物和野果。根据她过往的经验，赵多富还得过一阵才会醒。干脆就在这段时间里练习采集技能吧。

    【日出】

    “仙郎，早……这是，鲜切时果？”

    那是什么……听上去有点熟悉。赵仙郎含糊地点点头，看着赵多富拈起一片切好的野果片，放进口中。

    “很甜。”赵多富黑亮的眼眸忽闪着，怀念之情一闪而过，“让我想起来以前在宫里吃过的果垒……”

    听上去好像更熟悉了。赵仙郎眉头微蹙，试图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出些线索。赵多富却误会了她露出的表情：“啊，我知道果垒不是用来吃的…但是它又高又漂亮，还有好多花和叶子装饰，实在忍不住……我记得当时偷吃被嬢嬢发现，她还骂我没规矩。”

    哦，用来做摆件装X的装饰性果盘。赵仙郎失去了探究的兴趣，继续低头烤着rou串——食材来源当然是不久前幸运的小动物：“果子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赵多富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我还偷听到过小宫女们的对话，说是外头的人连饭都吃不上了。当时我还将信将疑，后来……”

    话题好像又往悲剧的方向发展了。赵仙郎赶紧止住话头，把剩下的野果片都塞给赵多富：“赶快吃吧。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食时】【隅中】

    刚下山时，所见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还能引起少女的欣赏和好奇之心；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在人眼中新奇的风景，渐渐变得千篇一律，思维也变得麻木下来。整个上午二人都在闷头前行，赵仙郎甚至连在心里吐槽都提不起劲。

    与当时在金营中面对马匹不知所措的模样大不相同，即便是在马背上颠簸了这么久，赵多富也一声未吭，默默跟在赵仙郎马后。

    赵仙郎想起正史上柔福帝姬南逃归宋，一双原本纤细小巧的脚都被磨成了“天足”。看来赵多富确实是有些毅力在身上的，赵仙郎暗自决定应该更关注她一点。

    【日中】

    兔兔这么可爱，当然要吃兔兔……

    ……找不到兔兔。

    赵仙郎无奈地在河边坐下，心中祈祷这次可别再空军了——并没有什么用处。时间渐渐流逝，眼看着赵多富如同在太阳下曝晒过久的小花般，rou眼可见地萎靡下去，赵仙郎只好把鱼竿扔到一边，取出武器跳进河里，打出一套平a技能。

    ——这本来是游戏玩家不想买鱼饵时，从河中获取可合成饵料道具的方式之一。虽然在游戏里“碎鱼rou”属于不可食用道具，但总比喝西北风强。赵仙郎捞起水面上漂起的鱼rou块，努力躲避着赵多富奇怪的目光。

    ……总觉得好像离又一次掉马不远了。

    【日昳】【哺时】

    下午的赶路过程没有那么无聊，因为她们遇上了劫道的。

    “……我寻思着我们也没什么好抢的。”

    拜各路影视剧所赐，赵仙郎当然知道太过高调容易引怪的问题。因此启程时便给她自己和赵多富都换了男装，衣料也是劣质不显眼的。连日奔波让二人都变得灰头土脸，无论从哪方面看也不像是有油水的人物。

    赵多富拽着赵仙郎的衣袖，眼睛往小灰马上瞟。赵仙郎立刻会意，劫道的几人也适时发声：“小崽子睁眼说瞎话。俺看你那马就不错，一看就是北边来的良种，正好孝敬爷爷我。”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赵仙郎平静抽刀。

    宋代的马政懂得都懂。离开金营后，赵仙郎还没找到过属性可以比得上小灰马的坐骑，自然不可能把它送给他人。虽然有赵多富在旁边，一些过于花里胡哨的技能用不成，但以赵仙郎现在的等级，平a掉几个一脸炮灰反派相的路人甲还是很轻松的。

    【日入】

    天色逐渐变暗。赵仙郎大致估计时间，停下来准备晚饭。毕竟是在野外，赵仙郎又没有游戏里的四次元神奇炒锅，只能随便煮些烤着食物了事。

    其实能吃上三餐，也算是一件美逝。虽说“三餐制”据传始于宋朝，但受限于生产力发展，广大平民基本上是享受不到的，只能延续一日两餐的传统——在太行山时时，出于节俭等各方面的考虑，义军上下也是如此。

    靖康后兵祸连结，外面的许多百姓恐怕连保持两餐都已经是奢望了。赵仙郎装作休憩，实则打开私聊界面查看赵富金发来的消息。韦镜秋暂时没发现什么异样，大约是觉得身为太后，不好与军士混迹，所以一直保持着深居简出。马扩等人也定时挑些有得没得的事，与完颜构派来的使者耍嘴皮子拖延时间。

    【黄昏】

    虽然这段时间被称作“黄昏”，但大概是季节的缘故，天已经基本全黑下来了。

    就着篝火的亮光，赵仙郎拿出《聆风秘闻》——这个宋代世界居然真的有这本书，还是全本。她头一次找到时都有些不可置信。没有网络和手机的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她甚至回忆起了幼年时，在父母入睡后躲在小房间里偷偷开灯看课外书的经历。

    赵多富本来昏昏欲睡，望了赵仙郎一眼，疑惑立刻让她的睡意烟消云散。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赵仙郎看个…话本能把自己看哭。

    【人定】

    赵多富沉沉睡去。这也是是赵仙郎难得的不用考虑他人感受，可以放飞自我的时间。只要别浪过头把赵多富坑了就行。

    赵仙郎从火边站起来，活动酸胀的四肢，眺望远方。

    “东京城……就快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