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雨天，空气湿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衣服能拧出一团水，湿哒哒惹人难受。

    路町拖着行李箱，走在阔别十年未见的街道上，陌生却又熟悉，没人认识她，女大十八变，她也不认识其他人，都变了样。

    兜里的金属钥匙被她一路攥到现在，掌心凹陷发红，越临近29号心里越有种接近被死神宣判的忐忑。

    29号，路口转弯处的一幢二层别墅，记忆没出错，也没发生什么变化的话，门外应该伫立一棵法国梧桐，灰墙环绕院子，二楼阳台门窗紧闭，窗帘大概率是合上的，门后有条两边植满绿植通往海滩的小道。

    行李箱轮子与柏油路相互摩擦，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挤压路町的心。

    直到看到大门紧闭的一刻，她顿时吐口气，脸上紧绷的神色也逐渐消失。

    他没在家，也没换锁。

    尚有余温的钥匙插进冰冷的锁孔，“咔哒”一声，开了。

    她缓缓推开门，外边的光越过她的肩，溜了进去，清扫漆黑的一片。

    沙发上散落几件衣服，白色又有点发黄的背心，还有男士内裤。

    路町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一边，三两步走到落地窗前，两手扯着帘子往旁边一张。

    亮堂了起来。

    不过，刚刚没看见的杂乱，此刻完全显现出来。

    地上未干涸的脚印斑驳各处，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堆叠在水槽中，餐桌上的外卖盒里还残留几片披萨。

    目光所及之处，各种形式的脏乱，一双秀眉往上紧皱，她抡起衣袖，开始打扫起卫生，有点洁癖，从前倒是没有，后来做了医生，才渐渐有的。

    打扫的过程中，脑子中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也是一个夏天，淮州最热的一年，正值大暑，路町被徐玥领回家。

    踏进门的一刻，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正裸着上半身倚在冰箱旁喝汽水，视线相撞，路町瞧见他滚动的喉咙，咽了咽口水，她也想喝，解解渴。

    “你就是路町？”男生没和徐玥打招呼，倒是先问了声对面穿着普通、齐肩短发的女生。

    路町没回答，小心翼翼地微微抬头看向将她领回来的徐玥，女人朝对面抛个冷眼喊道：“把衣服穿好！”

    男生抿了抿唇，眼底的眸色深不见底，迈着两条长腿上楼，路町没敢看，余光不可避免地捕捉到模糊的人影。

    “他叫陆舟，我儿子。”徐玥朝二楼紧闭的房门睨一眼，“你的房间也在二楼，待会儿让陆舟带你上去，我还有事。”

    话音还没落地，脚步一旋，徐玥款着包急匆匆地离开，门外扬起一阵喧嚣的车尾音。

    刚刚她是坐那辆车过来的，红色跑车，很窄，憋闷得路町喘不过气。

    现在她不敢挪动分毫，努力维持低微的姿态，因为离别时小叔叔告诉她要好好听阿姨的话，不要惹她不高兴，因为刚刚徐玥对她说不要给她惹事，安分地活着。

    对了，徐玥便是小叔叔口中的“阿姨”，也是他的妻子。

    “嘿！”

    高处突然响起男声，路町紧绷的身子往上一抖，双肩有些失衡，像森林里受惊的麋鹿。

    陆舟不紧不慢，手兜在五分运动裤的口袋里，趿拉着长腿一步一步走下来，目不斜视地注视女生惊慌的面孔，眼里油然升起戏谑，嘴角抿起丝丝弧度。

    半米之外，陆舟突然俯身低头，嘴角一撇，路町反射性地昂起头，屏住呼吸，陆舟当做没看见，一点一点往前侵略既属于她的领地又不属于她的领地，“你，和那女人长得真像。”

    谁？路町一时间没听懂，秀眉弯起，倏然又松了，在这个世界上她还能和谁长得像，“你认识我mama？”

    “怎么，你小叔叔没和你说？”陆舟瞬间直起上半身，双手脱出口袋，松懒懒地搁在腿旁。

    路町听不懂。

    陆舟接到她一无所知的反应，随即仰起头，“呵”一声，嘴巴微微张开，一点点惊讶，还有不易察觉的气愤，舌头顶了顶口腔内部的壁rou。

    气氛僵持好一会儿，陆舟率先败下阵，得按照徐玥的要求，好好照顾这位不速之客啊！

    行李箱很轻，陆舟单手拎起，顺着下来的路挎着长腿又三两步上去，也不管后边儿的女生。

    路町一时呆住，滞在原地不动，只是侧着头，视线顺着扶梯慢慢往上，企及少年的背影。

    门锁一阵转动，回忆停止，路町的视线也跟着定住，心脏顿时悬起来，她不敢转头。

    门外的陆舟满脸疲惫，顶着一头被雨淋过的湿发，牛仔外塔半搭在肩上，一手扯住怕掉落，一手旋着开关，明天还是出海吧，教人冲浪太累，尤其是异性，还有讨厌的雨天。

    积累一日的闷气在开门的呼出，视线空荡荡地落到女人身上，心脏骤停。

    路町觉得后背像被热火炙烤，有人会将她狠心地扒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呦，这谁呀！”陆舟缓过神，视若无睹，走到沙发旁，把外套随手一扔，打乱刚刚整理干净的沙发，揪起裤子往上一扯。

    双手绞在一起，路町松口气，转过身，摆出十分老旧的一句，“好久不见。”

    溃不成军，这人真逗，是不是忘记之前说的话了，需要他重复一遍？

    “路小姐，十年前的今天，说“永不复相见”的人是你吧？”

    陆舟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刚刚灌进口里只剩三分之二的可乐还在往外吐气泡，易拉罐被他捏到变形，有些棕色液体溢出，流进他的掌心，眼眸冰冷得似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剑。

    路町没有信心直面过去自己说的每个字，因为现在她依旧迫不得已地回来了，“阿姨让我好好照顾你。”

    “怎么照顾？”陆舟嘴角的弧度越大，眼底的情绪越明显，在海边呆了一整天，靠着沙发腰不舒服，干脆俯向前，双肘支在膝盖上。

    路町没说话。

    永远是这副德行，恨死了，转眼间，朝她招招手，路町竟也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一高一低，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陆舟不爽，拽住她的手腕，往侧边一拉。

    硬生生地跌进了沙发，陷出一个窝，又弹起，路町被触不及防的动作吓一跳。

    趣味上头，连带着这些年的恨意，不及她未准备起身，陆舟直接压过去，嘴唇贴近她的耳旁，手掌抚住柔软的腰部，用力一捏。

    “是这样的照顾吗？”

    身下的女生耳垂染上潮红，起伏的胸部在白T的紧贴下愈显饱满圆润。

    ——

    有点现在与回忆交叉的意思，下章有rou，请各位小仙女们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