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哥哥

    应该是快要下雨的缘故，天气格外地湿热，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压在身上，沉闷得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今天是高中放暑假的第一天，沈云霓坐在车里和朋友发着信息相约出去玩。

    快到家门口了，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到了自家别墅门口站着的年轻男人。

    那人正对着大门站着，穿着白衬衣，简单的黑裤子，背着个有些旧的书包，身形颀长挺拔，露出的侧脸精致立体。

    快拐过路口了，沈云霓敲了敲窗户出声：“梅姨，停一下。”

    “怎么了妮妮？”开着车的保姆立时停了下来，转过头问她。

    “门口那个人是谁啊？”

    梅英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又转回头表情有些尴尬地说：“我也不好说，沈先生出差回来了，你去问他吧。”

    “我爸回来了？”沈云霓惊喜地确认。

    梅英点头：“下午刚回来的。”

    “太好了。”沈云霓灿烂一笑，打开车门下了车：“你去停车吧梅姨，我走着从大门进去。”

    “好。”

    沈云霓走到大门前，却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到了年轻男人的面前。

    他没有躲避沈云霓有些直白的视线，抿着唇没什么表情地低下头和沈云霓对视。

    沈云霓发现他的五官长得很好看，直鼻薄唇，浓密的剑眉和略微压低的桃花眼，长得有些像沈云霓的爸爸沈峰。

    她猜想这个人可能是爸爸从不愿提起的老家的亲戚，有听过外甥像舅的说法，他或许是某个姑姑家的孩子。

    于是她露出个亲和的笑容，先开了口：“请问你是？”

    “沈云舟。”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会，终于开了口，声线低沉，语气没什么起伏。

    名字很像，沈云霓换了个猜测。

    “我叫沈云霓，你是堂哥吗？”

    沈云舟冷淡地勾了勾唇角：“是吧。”

    “你怎么不进去呀？没有和我爸爸联系吗？”

    “还不能进。”

    “有什么不能的。”沈云霓拉起他的手：“进来呀。”

    她圆润的杏眼弯起，琥珀色的瞳孔大部分被遮挡在浓密的睫毛下，小巧的贝齿整排露出，笑得尽量甜美和善意。

    沈云舟错开了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少女拉着他的手，皮肤白皙，触感也是柔软的。

    顺着裸露的小臂看上去，看见了沈云霓转过身的背影，乌黑的长发烫成微卷，一半被蝴蝶结系在后面，另外一半随着步伐飞扬起又散落在被白色连衣裙包裹住的纤薄的肩背上。

    她的长相连带着穿衣打扮都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

    再看了看被她拉着的布满茧子和伤痕的手，以及身上洗得发黄的衬衣，沈云舟的唇慢慢抿了起来，任由她把自己拉了进去。

    客厅里，王妈在打扫卫生，见到沈云霓，笑着上前接过书包：“妮妮回来了，沈先生和沈太太在书房谈话呢。”

    “好。”

    沈云霓转头对沈云舟说：“哥哥你先坐一下，我去喊我爸爸。”

    沈云舟点点头，安静地坐到沙发上，打量起客厅。

    能通过客厅的大落地窗看到刚刚进门时经过的门廊和庭院，几乎尽收院内的园景。客厅整体是新中式风格的装修，从一层挑高的二层，空间非常的大而宽阔，不算张扬，却处处有讲究。

    看来沈峰抛妻弃子的这些年，通过新妻子的母家赚了不少钱，确实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沈云霓轻快地小跑着上了楼，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她从没见过爸爸和mama吵架，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敲门了，直接推了门进去。

    “啪！”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刚进门的沈云霓就见到沈峰朝苏瑾挥巴掌的一幕。

    沈峰阴沉着脸，这一巴掌挥得又狠又重。

    苏瑾被打得偏开头，眨掉了眼泪，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儿，有些难堪地低下头，抬手捂住了脸。

    沈云霓被父亲陌生而凶狠的样子吓得呆滞住，她捂着嘴站在原地，喃喃喊了声：“爸爸…”

    沈峰见到女儿，深吸几口气，收了满脸的戾气，但依然瞪着苏瑾：“你以为现在还是你爸妈活着的时候吗？我劝你照照镜子，都人老珠黄了，别再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沈云霓从没见过他这么凶的语气和态度，她冲过去挡在苏瑾的身前，红着眼睛维护母亲：“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对mama？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是你mama无理取闹，妮妮乖，你先出去。”沈峰往外推着沈云霓的肩膀哄着她。

    “我无理取闹？”苏瑾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怎么不把刚刚的话在女儿面前再说一遍？你明明结了婚，你都有孩子了，还装单身接近我，骗了我将近20年，你还是人吗？你…”

    她的手颤抖着指着沈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但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沈云霓瞪大了眼睛，推开沈峰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向平时最温柔顾家的父亲：“mama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本想瞒着女儿，却这么被苏瑾抖了出来，沈峰气急败坏地瞪着苏瑾：“闹够了没有？这些年我对你，对妮妮不好吗？你生不出儿子我也不怪你，我只是想把儿子找回来，有什么错？妮妮以后也有哥哥照顾了，不好吗？”

    沈云霓反应了半天他说的话，才摇着头说：“我没有哥哥。”

    “妮妮…”身后传来苏瑾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瑾没有力气再跟他争吵了，头很晕，她慌乱地伸手想扶住女儿，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就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mama！你怎么了？”

    沈云霓转过头，正见到苏瑾软着身体倒下去，她着急地跪在地上晃着苏瑾的身体。

    没有反应，她哭着看向沈峰：“mama晕倒了，快送mama去医院。”

    沈峰的表情也变了，他走过去抱起苏瑾往外走。

    沈云霓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巨大的恐慌压得她手抖个不停，脚也发软。

    “给梅英打电话，让她开车。”进了电梯，沈峰向沈云霓交代。

    “好，好…”

    楼下沙发上正坐着和沈云舟说话的梅英接到电话。

    “梅姨，快去地下车库开车，mama晕倒了。”沈云霓带着颤音的声音在电话里急切地响起。

    梅英迅速地站起来，也顾不上和沈云舟说什么了，边走楼梯下车库边在电话里安抚沈云霓。

    沈云舟看着梅英匆忙而去的身影，往后倚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浮现出十六年前，他和母亲长途跋涉了一年，终于找到了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

    彼时，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怀里抱着个小婴儿，见到他们，温柔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