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枫丹乳业与牛与私有制

    那维莱特007打灰五百年，桌上饮品除了水还是水，偶尔因缺钙倒在办公桌上脸色惨白，拜托美露莘给他揉腿。同事克洛琳德本着关怀精神建议：你这样可能会缺钙，喝点奶吧。

    水龙王行动力极强，第二天就开始订枫丹乳业的中高级无抗未均质奶——他喜欢浓淡不一的口感，在一瓶奶里能同时尝出油脂和水的香气是一种富有趣味的进食过程。那维莱特选了b套餐，早上一瓶晚上一瓶，风雨无休，有时候他清晨推开门，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吊带袜的背影骑着自行车飞一般地消失在道路中央，一瓶冷藏的玻璃装奶就躺在奶箱里，等龙饮用。

    可能因为奶太贵了，生产厂家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不仅在包装上煞费苦心，还精心表注了每位提供牛奶的牛牛一寸免冠照和姓名，那维莱特也是偶然发现的，那天他尝试边转瓶子边喝奶，在唇边留下一圈愚蠢的白色奶渍。余光一撇，他发现奶瓶背面印着一个花体拼成的名字：莱欧斯利。

    本来作为消费者他没有那么多闲心关注牛奶提供者的，无论从哪只牛肥蠢的rufang里挤出这富含营养的白色汁液，那维莱特都相信奶厂的工艺，会照单全收。但偏偏那维莱特擅长品水，他喝了一个月，敏锐地发现不同供乳牛的乳液口感区别很大，其中叫莱欧斯利的恐怕是奶中佼佼者，奶水甜中带香，清新适口，油脂和液体的结合堪称鬼斧神工，每次喝完莱欧斯利的奶，那维莱特都感觉心情极佳，上班都轻快不少。

    本来水龙王是一条随遇即安的龙，他认为生活就是开盲瓶，你永远不知道张嘴喝的是哪条牛的奶，但是莱欧斯利的奶水仿佛有一种魔力，牢牢攥住了他的舌头胃袋，在喝其他牛奶时，那维莱特发现，这种粘稠带油的饮料竟然显得寡淡无味了。或者带着某种负面情绪，让人感觉难以入口。他不知道奶牛为什么心情能起伏很大，龙只知道这奶不好喝。

    莱欧斯利的奶醇厚、丰富，带着主人淡定的心态和草场风光。

    他也试着给奶厂留备注，希望可以增加莱欧斯利的牛奶提供次数。也许是因为那维莱特给的摩拉太多了，奶厂真的认真回复，内容如下：

    亲爱的那维莱特先生：

    您好！感谢您对枫丹乳业的支持，本奶厂坚持机械化管理，力求让每一位客人喝得开心喝的放心！草场只取须弥精品草叶，水源也来自无污染原始森林岛屿，每头牛牛都在这里尽享天伦……

    全信大概2w字，属于硬的不能再硬的硬广，那维莱特看了三遍，找出许多语病，（比如天伦形容家人团聚，然而奶牛是没法和小牛一起生活的，所以严格来说牛是尽享孤单。）终于从字里行间总结出一行字：想专门喝可以领养奶牛。

    “……”

    那维莱特放下信纸，陷入沉思。首先他不缺那点钱，但领养并非小事，这意味着那头叫莱欧斯利的奶牛余生都归属于他。也许常人会在奶牛失去功能后选择送去屠宰场吧，但水龙王不是半途而废之人，300年前芙宁娜送他的　玳龟至今还在水缸里，恬静、安详、不争不抢、满背绿毛。

    他没有回复奶牛场的消息，纠结了两天，自己找了奶牛饲养指南看，得出自己具备养牛资质以后，勉强放下心来，又多方搜索奶牛在枫丹市场价，最后带着50000摩拉和一辆运输船前往牧场领养自己的梦幻奶牛。

    ＊＊＊

    “哞——”

    和美露莘、工作人员进入牛棚的时候，那维莱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头叫莱欧斯利的奶牛和其他许多奶牛一起，站在狭窄的取奶栏里。

    它呆呆的，满身伤疤泥泞沾了稻草，一只巨大的吸奶器固定在它的rufang上，源源不断榨取着乳汁，地面全都是湿漉漉泥巴，他甚至看不清莱欧斯利的蹄子是什么颜色的。一颗人的头取代了牛头，钻出栏杆，咀嚼铺在地上的草料。

    莱欧斯利本人则是神情宁静地吃着草料，震惊之下那维莱特要难以呼吸了，他瞳孔震颤，“这牛——”

    怎么有个人头？是枫丹新品种吗？那维莱特是龙，这意味着他对人牛杂交的震惊等同于猫头狗身般平常，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他，“这牛不和您的心意吗？那维莱特先生？”

    在来之前，工作人员小小科普了一下莱欧斯利——牛中之霸，非常厉害，甚至和牧羊犬竞争上岗，聪明能干，打跑过溪流中的海怪。可惜前阵子被狗干怀孕了——那维莱特十分敏感：“狗？”

    “狗。”工作人员点头，“很神奇啊，这下我们都不知道莱欧酱到底是什么了，”他若有所思摩挲草叉，“几年前我们希望能检测一下它到底属于什么品种，可以如此优秀……结果竟然查出他有人的基因，”工作人员说，“只能当做是机器故障处理，根本没法登记。这简直是太奇怪了。”

    那维莱特意识到奶牛长人头这事可能对于牧场人来说不足以为奇，只有他一个城里龙才如此大惊小怪。他佯装镇定的点头，“我明白了。感谢你的解释。”

    “不客气。”对方礼貌地取下吸奶器，打开莱欧斯利的栏门，“莱酱，看看你的新买家？”

    人头牛温顺地被拽着鼻环走了出来，rufang鼓胀、rutou随着摇晃滴出奶液来。两只蓝色的眼睛慢慢扫过那维莱特的身体，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这是一个穿着毛绒服的人类。

    “您可以摸摸它的头。”工作人员笑嘻嘻地说，“很硬，不像其他奶牛。”

    莱欧斯利好像听懂人话，脑袋向前伸了伸。那维莱特犹豫片刻、伸手摸上那油腻的灰黑毛发——不是障眼法，这实打实的是一颗人的头颅。粗黑的眉毛是真实存在的、鼻梁是挺翘的，嘴唇摸起来也十分柔软。可能莱欧斯利下巴痒，在那维莱特寻找人头和牛脖交界处的时候，牛低下头来，夹住了未来主人的手指一番摩蹭。耳标随着它的动作微微蒲扇。

    “这真是……”那维莱特艰难做出评价，“十分新奇。”他收回手，牛的视线在手掌上停驻一阵。

    “很可爱的老家伙了。”工作人员惋惜地拍拍奶牛结实的屁股，枫丹乳业的logo以烙印的形式贴在了它的右侧臀部。“在这也是受罪，您要是把它买回家，好好养着的话应该还能产很久奶吧？留在我们这恐怕就没那么舒服了……”

    那维莱特明白这是推销的一种伎俩，一般常见于宠物店，力求让潜在客户因为同情心而掏出腰包付冤大头钱，他不缺摩拉，但也不会露出好宰的形象。他朝着美露莘使了个眼色，小美露莘立马接茬“关于这个，我觉得5万摩拉就可以买下莱欧斯利了。”

    工作人员猛地抬头，“这孩子起码值10万——”

    “我调查了一下枫丹的，废牛均价。”小美露莘把这个失礼的形容词说出来，偷瞄一眼主人脸，“差不多1w2摩拉就可以买到，莱欧斯利在你们可调查的明面上怀孕次数已经达到了3次以上。……我不想说我做了很多准备，但是实际上5w已经是我对你们的尊重以及我的主人对这头牛的喜爱可以到达的极限了。”

    美露莘拿出工作般的严谨开始讨价还价，一番杀价之后，以3w摩拉的价格获得了莱欧斯利的所有权。期间那维莱特有几次因为她的用词皱了皱眉头。

    签完发票后，莱欧斯利被推进洗牛房。

    “会不会太过火了…”那维莱特问。

    “没有的事。小姐叮嘱我一定要帮您给价格杀下去。”小美露莘口干舌燥，“以事物本身的价格购买，才不会被轻视呀。”

    “你也很不容易。”那维莱特点头。这只美露莘是在表明买牛意愿之后娜维娅借给他的，据说采买能力一流，如今见了真章——确实十分出色。

    两小时后，一条干净的人头花奶牛被装上新鼻环送到他面前，养殖工人牵着莱欧斯利走上准备好的船舱，里面铺满了干草，以及一些清水。

    “再见了！”养殖工恋恋不舍抱了一下莱欧斯利的身体，那维莱特在对方眼睛中看出了类似讥笑的神情。

    ＊＊＊

    莱欧斯利是一头很冷静的人面牛，回程路上它在船上趴着，沉默地咀嚼草料，对自己的命运毫无异议，那维莱特专门增加了一位有农家从业经验的美露莘，他认为这很有必要。

    “您之后打算如何？”两只美露莘嘻嘻哈哈地问，“有安排吗？”“有计划吗？”“什么时候挤奶？”“什么时候下锅？”

    “不下锅——每天麻烦你挤奶了，可以分发给大家，也可以制作成乳制品。”那维莱特坐在座位上，姿势正经的要命——他也紧张的要命，好像一个获得马匹的毛头小子。莱欧斯利的体检结果十分健康，奶水简单煮沸以后就可以饮用。他在院子里请人建了一个牛棚，甚至还打造了小木牌。

    “好呀！”“好呀～”两只美露莘应了，她们也对于温顺的巨型哺乳动物有极大的兴趣——那维莱特忍不住看了她们两眼，“你们觉得这头牛正常吗？”

    “正常！”“什么是正常？”美露莘一前一后地问。

    “就是……它是否符合常理。”那维莱特又看了一眼那个镇静嚼草的人头。

    “十分正常！”“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退货。”

    他突然升起一阵诡异的感觉——除了他以外，似乎没人发现莱欧斯利有一个人的脑袋。

    ＊＊＊＊

    莱欧斯利简直不像一条奶牛。

    这是那维莱特领养此君后三个月的最明显看法。虽然莱欧斯利拥有货真价实的牛身、牛蹄、牛尾、以及最重要的牛奶，每天也规律的进食草料，但他就是觉得，莱欧斯利不像奶牛。

    那维莱特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早上醒来以后，美露莘准备好现挤现煮的牛奶，他用过早饭后，带着醡浆草稍微和莱欧斯利培养一下感情，然后开始沫芒宫一天的工作。

    下班后，那维莱特回到家中，靠着莱欧斯利培养一下感情（这牛经常用他的角挠鼻子），然后洗漱，吃饭，休息。

    周末的时候他会带莱欧斯利去海边漫步，牛用蹄子扒扇贝海带小螃蟹，趁着他不注意偷吃，而且莱欧斯利不讨厌水，甚至能在海里游泳，几周下来奶水味道显得轻盈愉快。

    牛有时候会走进屋里，用脑袋顶开他的抽屉，扯出过年下属送的茶叶大礼包吃，嚼到没味就吐出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那维莱特险些以为家中进贼，在排除诸多选项后，他看牛的眼光变得更加质疑。

    水龙王也曾经让身为亲信的美露莘去抚摸莱欧斯利的脑袋，但是对方柔软的小手凭空画出一个类似牛头的形状，并且认为这是真实的。

    如此看来，好像只有他一个龙可以发觉这头奶牛的不寻常之处，看着沉默的人头，那维莱特打破砂锅问到底，开始仔细检查。

    ——完全属于人类的瞳孔。牙齿也是整齐的，并不像是牛那般只有一排，似乎因为咀嚼草料过久的缘故有些粗糙。耳朵有严重的饺子耳，是常年斗殴形成的形状。一头牛不可能上擂台，所以此为很大的疑点。

    虽然抱着质疑，但是该喝奶还是要喝的。那维莱特明显感觉到奶牛来到他家后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带味道又上了一个台阶，哪怕美露莘和人类口味相差很大，也连连表达了称赞。

    与此同时另一个难题浮现了——莱欧斯利下一次受孕要麻烦谁？生下来的幼牛可以跟在它身边吗？那维莱特倍感纠结，虽然美露莘保证可以借来优质的牛精，但是他本能地排斥这件事——在搞清楚莱欧斯利为什么有一颗人头之前。

    周五晚，那维莱特靠着莱欧斯利结实巨大的身躯发呆，牛棚干燥而舒适，散发一种草叶的清香，莱欧斯利的毛蓬松柔软，美露莘打理的很好。他把脸埋在牛身体上，听着这具rou体发出叽叽咕咕的液体运送的声音。

    “你是谁呢？”他问。

    “我是一头牛。”莱欧斯利说。

    “？？？？？？？”

    那维莱特睁大了眼睛，弹射一般离开牛的身躯，莱欧斯利被他的大动静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话，补救般地叫起来，“哞——”

    “莱欧斯利？刚刚说话的是你吗？”那维莱特问。

    牛移开视线。

    “……我不会伤害你的，就算你会说话，”那维莱特举手，“我可以以这座院子的水脉起誓。”

    牛默默嚼草。

    那维莱特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唐突了，他和莱欧斯利没那么熟。就这头牛身上的伤疤来说，它不信任人十分正常。水龙王放弃了冒进，拾起刚刚自己阅读的诗集，“抱歉……我可以等你想开口的时候再聊。”

    一龙一牛揣着明白装糊涂，度过了居心叵测的家庭阅读时光。

    ＊＊＊

    那维莱特头一次拒绝了莱欧斯利的奶。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物种，在搞清以前，他决定不轻举妄动。这在小美露莘的眼里类似于主人喝腻了，她们开始讨论那维莱特什么时候会给这头失去用处的牛拉去杀掉。

    在一天中鸟刚刚开始鸣啭的时间，那维莱特在床上睁眼，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

    “你为什么不喝奶了？”

    黑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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