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撬人

    傍晚的校门口人流涌动，学生们鱼贯而出，瞬间塞满了周边店铺。

    涂音戴着卫衣帽子和耳机，冷脸在人群中穿行，耳边与世隔绝，独自坐上一辆出租。

    和章决的见面如今搞得像地下秘密接头，这人连和她同路都不肯，真是为了防止麦思琪心烦煞费苦心。

    盛生饭店开在市中心附近，涂音抵达商业街时拐进商场直达五楼挑了一块儿腕表和一个条手链提在手里。

    心一横付了钱，银行卡里的余额就此所剩无几。

    走进饭店，侍应生带她前往包厢。

    门打开，章决父母坐在席间。

    涂音挨个打了招呼，将礼物递过去，“刚才随手买的一点小东西，叔叔阿姨别嫌弃。”

    夫妻俩对她还算关照，当初章决mama蒋颖在大街上突发心脏病，被涂音她妈闻真碰巧救了，涂音和章决一家才产生联系。

    章程中资助过涂音读书，满三年，那时候她还叫闻音，直到她半年前被涂臻强行带回涂家，改名涂音，章家才停止资助。

    这份有恩报恩的关系倒是留住了，只是这些年，已经说不出究竟谁受益更多。

    “音音，何必这么客气？”蒋颖笑着，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温柔神情。

    蒋颖不愿收小辈的礼物，但涂音不能不送，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曾经多少次被钱为难的时候，是章家人出手帮她。

    礼物压了又压，手链她取出来戴到蒋颖手上。

    做完这一切涂音有点疲累，她向来不擅长讨人欢心，章家父母面前极力装乖让她觉得精气神都抽走大半。

    吃完晚饭，送走章家父母，章决和她站在停车场里对视了一眼。

    她开门见山问：“你到底想找我聊什么？”

    章家父母一走，涂音本性暴露无疑。

    她在车位旁减速带尽头靠墙蹲下，抽出根烟来塞嘴里。

    她在章决面前从不伪装，反正章决早知道她这人平日里什么样儿。

    见过她厌世不羁堕落的样子，却没嫌弃她的好学生，也就他一个。

    涂音要点火了才举烟抬头随口问一句，“来一根吗？好学生。”

    这一次章决真犹豫了一下，然后抬步走到她身旁，和她一样颓丧地蹲下，抽出一根烟放嘴边。

    他这回真抽啊？

    这好学生心里的事儿是有多愁？

    就挺反常的。

    涂音示意先给他点火，手里的打火机凑过去，火焰燃在他俩中间，这时涂音嘴里叼着烟指尖一夹凑过去。

    章决，她初二时喜欢上的男生，第二次见，是在他家里，闻真那会儿在他家做保姆，而她在餐厅桌上做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冥思苦想咬着笔头犯愁，从补习班下课刚回到家章决凑过来，在她身边安静坐下，笑得非常好看，漏出人畜无害的小虎牙，“一旦找到方法，解题就会变得很简单，我教你。”

    在那之前章决见过她在K&L   CLUB   门口被一个醉鬼纠缠，对话里大概知道她是在里头驻唱的。

    她那天穿得够多，醉酒男却张口闭口都是她在勾引他。

    章决挺身而出，赶走了纠缠她的醉鬼。

    这事儿慕克森做过没有百遍也有十遍了，偏偏章决做一遍就让她动了心。

    涂音经此一役也明白两个道理。

    一是，感情这事儿没法强求。

    二是，龌龊之人心里，你裹得再严实，他也觉得你是光着的。心里头高风亮节的人，你就是在他跟前扭成麻花，他也一样心如止水。

    所以她后来没打算强求章决的感情，也做到了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这种想法渗透到她行为处事的各种方面，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烟在烧。

    眼神对视瞬间，很像精神接吻。

    只是烟点燃，章决立刻退开了。

    然后就颓颓地低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涂音，有件事，我得请你帮个忙。”

    这倒是件稀奇事儿，章决这样的家庭背景，这样的厉害人物，什么事儿不能自己解决，有什么忙能让她有机会帮一帮。

    原本就是两个圈子里的人，八杆子打不在一块儿的，机缘巧合下才有机会结识，但天壤之别的生存空间导致他们绝对不是可以互帮互助的关系。

    哦，或许作为涂臻的女儿就能帮上，但她和涂臻才不算一家人，更不能归为同类。

    她绝不会向水火不容的仇人开口寻求帮助，那一定是在自取其辱，丢面儿。

    “说来听听。”先不说她能不能帮上这个忙，此时此刻涂音的好奇心倒是攀达了顶峰。

    “我想了很久，总觉得这事儿只有你能做到。”章决看向她，说。

    “呵，深思熟虑过了啊。”涂音向来没什么耐心，“那就别废话，咱能直奔主题吗？”

    章决皱着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开口，“我想让你追一个人。”

    “什么？”

    “把他从麦思琪眼前撬走。”他继续补充。

    懂了，戚弈止。

    但章决是不是疯了？是以为她有多闲，凭什么让她去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是喜欢章决没错，可也不至于喜欢章决喜欢到像个失心疯吧？

    她神情一滞，站起身来，努力压心里的燥火，压不住。

    “章决，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有病赶紧预约医生，别来我跟前发疯。”

    再喜欢，看不惯的时候也照骂不误。

    怪不得呢，今儿把他爹妈都请出山来提醒她受过的恩惠了。

    她深压一口气，手里的烟砸在他身上，气笑，忍不住想恶心他一通，“呵～，你倒是看得起我，我连你都拿不下，凭什么追到戚弈止？”

    话里意思够明白，戚弈止就是比他牛逼。

    所以麦思琪喜欢戚弈止却不稀罕他。

    章决抬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不曾属于他的燥郁。

    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

    涂音反应迟一秒，神色一变。

    一个好人被逼急了，她心里在想。

    “对，所以我慌了。”她听到章决说。

    “我承认我争不过他，所以我慌了，涂音，正因此我才会在今天开口请你帮我。”

    “我相信你可以，只有我自己知道，倘若没有麦思琪的存在，我很难不被你追到手，你只是出现得太迟了而已。”

    “你可以追到任何人，只要你想。”

    他这番话听起来还挺有意思，当然，涂音也有这个自信。

    “戚弈止可以被任何人追到，偏偏不能是麦思琪。”

    “麦思琪的男朋友，只能，也只会是我。”

    涂音被他逼退了半步，脸上表情依旧凝滞：“……”

    章决好像真被逼疯了。

    不知道麦思琪又怎么刺激到他了。

    他快急死了，所以发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