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启盛最近发现，哥哥在躲他。

    自打下山后，整整三天，高启强都以装修为由，起早贪黑去店里帮忙。

    高启盛已经吃了两天冷饭，第三天终于撂下筷子，觉得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哥哥面对面地说会儿话了。

    小兰最近也不知抽的什么疯，鞍前马后地给大哥帮忙，弄得他根本插不上手。

    他一连几天，没事找事地跑去店铺，都被小兰以各种名义请走，不是让他去打点上下关系，就是让他去做开业计划。

    高启盛尝到了搬石头砸脚的憋闷，恨不能立刻把这丫头发配去地球另一端。

    他隔着玻璃看着哥哥，觉得再不贴过去，自己就快犯病了。

    没错，自从那晚以后，他患上了一种奇怪的心理障碍——

    只要长时间不跟哥哥呆在一起，就会心浮气躁，浑身难受，坐立不安。

    店里挤满了工人，因为赶工的原因，显得十分忙碌，有工人甚至连日加班到深夜。

    高启强见缝插针地帮忙，短短三天，竟已初见成效。

    想必赶在元宵之前，就能试营业了。

    高启盛回家热好午餐，重新来到店里，将饭盒往兄妹俩面前一放，

    “哥，吃饭。”

    高启强正在帮吊顶师傅抬支架，闻言头也没回，

    “让你meimei先吃，我马上就好。”

    高启盛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将饭盒推过去，

    “自己吃，或者我在这里喂你。”

    “……”

    高启强顿了顿，局促地道：“别闹。”

    高启盛沉默以对，一副逼宫的架势。

    二人对峙许久，高启强叹了口气，妥协地脱下手套，

    “店里灰尘大，去外面。”

    高启盛给工人们放了一中午假，并给大家定好了快餐。

    木工师傅在门口支了张长桌，供大家吃饭用。

    高启盛绕开众人，贴着哥哥身边坐下。

    他翻开食盒，旁若无人地开始挑鱼刺，然后放进哥哥的碗里。

    工人师傅都是粗汉，见此情形都面面相觑。

    高启强轻咳一声，低声说道：“小盛，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你啊，卖了十几年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被鱼刺卡住。”

    高启盛不为所动，甚至掀起眼皮冲他一笑，“我要不给你挑出来，又卡住怎么办？”

    他动作太过自然，似乎不觉得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下，给自己的亲哥哥挑鱼刺是多么怪异的举动。

    高启强抿住唇，眉头轻蹙。

    饭桌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木工师傅扒了口饭，打趣道，

    “老板的弟弟真孝顺，我儿子要有这么乖，我梦里都能笑醒。”

    众人忙不迭点头赞同，一提到熊孩子，几个师傅都有话说，大家七嘴八舌，周围重新热闹起来。

    高启盛终于折腾完那条鱼，放下筷子道，

    “哥，晚上我不过来了，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高启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一门心思扒拉着饭菜。

    “你不问问我去干什么吗？”高启盛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坐在对面的高启兰忍无可忍，轻轻踢了他一脚：“二哥您这么聪明，总不会被卖掉，我们很放心，去吧。”

    “哦。”高启盛收回脚，瞥了眼哥哥，不问自答，“有个高中同学约我吃饭。”

    高启兰被他隐晦的语气勾起好奇心：“谁啊，男的女的？”

    “是……女生。”他酝酿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高启强筷子一顿，表情错愕地抬起头，“小盛……”

    “嗯？”高启盛偏头看他，笑容腼腆，“哥哥不会是想叫我别早恋吧？”

    高启强：“……”

    高启兰闻言，连忙拍手叫好，“早什么恋，二哥你这年纪都能领证了，求你快去！”

    高启盛眉头一跳：“……”

    他怎么会有个专门喝倒彩的meimei？她到底是不是他亲妹？

    高启盛想了想，好像还真不是。

    “阿盛。”高启强放下快被捏断的筷子，压低声音道，“你也到了找对象的年纪，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可以……”

    他顿一顿，随即调整好表情，笑道，

    “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但还是得以事业为重，男人嘛，安身才能立命。”

    高启盛与他对视，企图看出他的异样。

    可惜没有。

    他暗自捏紧拳头，半晌，乖巧地笑着，“嗯，知道了哥。”

    “吃饭吧。”高启强重新举箸，再没有说话。

    直到午餐结束，高启盛才悠然地站起身，将饭盒收拾好。

    他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

    高启兰拍了拍他的肩，把人拉到一边，悄声问，“你又作什么妖呢？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冤枉啊大人。”高启盛嘴角几乎要歪到耳根，“我说的是事实，晚上真的有局。”

    高启兰打量他脸上得逞的笑，“二哥，你觉得我傻吗？”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高启盛点点头，坦言道，“我给哥哥的饭盒底下放了几块胡萝卜。”

    “？”高启兰一脸迷茫。

    “他吃完了。”高启盛拎起饭盒，在她面前晃了晃。

    哥哥听说他要和女生约会，面上摆着一副长兄的姿态，丝毫看不出异常，但实际上，他都没发现自己吃的是什么。

    高启强从小就不吃胡萝卜。

    高启兰想通关键，倒抽一口凉气，指着他道：“你你你……太阴险了你！”

    “你你你，太过奖了你。”高启盛跟她对了下食指，转过身，“走了。”

    高启兰一脸悲怆地望向大哥的方向，心头百转千回。

    这种自家白菜被自家养的猪给拱了的憋屈感，谁懂？

    ?

    高启盛没有说谎，他确实约了女同学吃饭，但不止一个。

    他以感谢和归还相机为由，将同学曹斌约了出来，另外还约了几个同学，男女都有。

    下午五点半，他准时来到约定的饭店，提前点好菜，然后独自坐在包厢里等待众人。

    大家还算守时，六点前陆续到齐，只有曹斌迟迟没有露面。

    众人则有些看笑话的意思，言谈举止轻慢无比。

    高启盛上一世早已混成了人精，对此早有准备，订的是一家带ktv设备的餐厅。

    他让服务员送上酒水和水果，并把k歌设备打开，几个麦霸便只顾抢话筒去了。

    高启盛一边与他们周旋，一边点了首曹斌喜欢的歌，撺掇着让女同学给他打电话。

    就这样，众人足足等了一小时，曹斌才姗姗来迟。

    服务员见人到齐了，便开始传菜。

    曹斌面对丰盛的酒菜，有些意外，

    “怎么，发财了？你们那个店不是还没开吗！”

    高启盛把相机还给他，笑意沉沉，“发不发财的，情义无价，哪是这些酒水能比的。”

    曹斌一愣，重新打量了他一下，嗤笑一声，“是有点当老板的样子了哈。”

    他招呼众人上桌，仿佛是这间包厢的主人。

    其他人一拥而上，围着曹斌坐下，显然没把高启盛放在眼里。

    高启盛主动坐在了上菜的位置，仿佛还是上一世那个忍辱负重的受气包。

    曹斌每次见服务员来上菜，总要说一句：“后面的菜要没做就别上了。”

    高启盛在听他说第三次时，问道：“为什么不上？”

    “哎，就你家那情况，大家都知道。”曹斌摇着头，一副关切地嘴脸，“这顿饭吃完，你们全家都得啃一个月馒头了吧？”

    “就是就是。”有同学立刻跳出来附和，“咱不兴打肿脸充胖子，后面的菜别上了吧。”

    包厢里顿时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服务员瞥了眼高启盛，不耐烦地道，“哪些要撤？”

    高启盛站起身，拿起菜单，翻开看了看，重新点了几道菜，冲服务员道，

    “后面没做的都还成这些，辛苦。”

    他转头朝众人合掌，笑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些不合大家口味，放心，菜品已经换了，我自罚一杯，全当赔罪。”

    说着就给自己满上，仰头喝干。

    服务员手里圈出的都是最贵的酒菜，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急转，娇声说道，

    “高先生稍等，我这就去帮您换菜。”

    曹斌眯着眼睛打量高启盛，忽然道：“看来是咱们多虑了，既然如此，不如等下去白金瀚好好开心开心？”

    白金瀚是京海最大的娱乐场所，属于会员制，不是他们这种大学生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当然，除了曹斌这种高官子弟。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地看着高启盛。

    高启盛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道：“行。”

    他掏出小灵通，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

    上一世他哥接管白金瀚后，并没有换掉前台的电话。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定下一间vip包厢，轻车熟路的姿态，哪像是第一次去的样子？

    与此同时，新菜也上桌了。

    同学们面对桌上的山珍海味，态度从尴尬逐渐转为示好。

    曹斌咬了咬牙，望向高启盛的目光逐渐阴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