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驯服

    你的符咒没有使出。

    那白狼虽满身血污，毛发纠结，但仍能大约能看出其毛色纯白，短而厚实。

    它似是受了重伤，格外暴躁警惕。一见列阵以待的众弟子，这孤狼便立即露出獠牙，低首弓身从高高的房顶上跃下来。

    你立即向后退，躲避它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

    跃至面前，你才看得清，这白狼竟有大半个人高，从头至尾足足十尺之长。它的后背上、前肢上、耳朵上都有血红的伤痕。即便伤痕遍布，它也仍然凶悍地冲面前未知的敌人亮出爪子和尖牙，威风凛凛，毫不惧战。

    这似乎是北境之巅的雪原才有的白狼。你意外极了，不知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一只！

    你们只捉怪物，不干这狼的事。故而你并未对这狼做什么，只是叫门派诸人避过这狼，不必起冲突。

    你们不知这狼的来历，故而不打算轻举妄动。但这狼似乎已经打红了眼，极为警惕地怒视你们一行人。你刚打算带着众弟子离开此地，那狼就忽地朝你这边望过来。

    你暗道不好，立即握住了手中的剑。

    下一刻，那白狼就低下头颅，前肢作出蓄力的姿势，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朝你的位置跃了过来。

    那狼看着体型庞大，但行动竟然十分敏捷。它一跃近乎有两个身长之远，低吼声震慑人心。

    你看到了身侧小师弟举剑的动作，便略一移动，自己用剑鞘挡住了白狼张开的兽口，它的利齿咬在了坚硬的剑鞘上。

    你对小师弟喊道：“雪原白狼是瑞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害！”

    杀害这样的祥瑞之兽，有损功德。

    你自认对上这样满身是伤的白狼，不至于降服不住，故而略一摆弄，将剑鞘卡在它嘴里，自己灵巧地一翻身，衣袂翩翩，便跨骑在了那白狼的背上。

    你上身低伏下来，抓住那狼脖子上的毛，任它怎样愤怒地吼叫都没掉下来。

    你一笑。

    “安静些，小狗。”

    你拍了拍它的耳朵。下一刻，它便更为愤怒，吐掉了口中的剑鞘，似乎要将你甩下来。

    小师弟本来还警惕地盯着那狼，但见你制服这狼如同玩笑一般轻松，便不再插手了。

    “师姐，小心些，这狼的血要蹭在师姐衣服上了。”

    你低头看了看它的伤口，叹道：“这等雪原瑞兽，怎会沦落至此？”

    你会些简单的愈合之术，应付这样的小伤口不在话下。你手碰到它的伤口，刚欲施法，远处，就忽地传来了那叫你熟悉的嘶吼声。

    这次你无比确定，就是那长甲怪物的声音！

    你立即凝神去听，可比你动作更快的是你胯下白狼。它几乎一瞬间就竖起了耳朵，并且似乎被那远处的声音激怒了，还未等你反应过来，它便不管不顾地朝那声音冲了过去。

    “师姐！”

    你的念头在转瞬之间转了转，冲身后的小师弟喊道：“这狼或许能凭气味找到怪物！你们都跟紧我！”

    但……说是跟紧，你却没料到，这受了伤的狼竟然跑得这样快，就连小师弟一行人都暂时被撇在了后头。

    它载着你一路狂奔，左拐右拐地拐过空荡荡的房屋家舍，很快……你便听得那怪物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着急地看了眼身后，发现小师弟一行人还未赶上来。你只凭一个人，定是弄不过那些怪物的，你脑中开始想着对策。

    但令你又喜又忧的是，与那怪物一齐出现的，还有……蛮族众人。

    那蛮王手持一把极重的大刀，刀上用血液一样鲜红的液体画着反复的花纹。他身后众人以手为笔，在自己脸上画着符文，每画一笔，那长甲怪物的嘶吼声就凄厉一分。

    白狼跃上屋顶，落地几无声响，就连那不远处与怪物对峙的蛮族众人也没有察觉。

    你正想着那蛮族在此是否会略略讲些道义，念在都是人的情分上略顺手护你一二，但那白狼却没有立即惊动他们，而是载着你跳跃到了屋子一侧的角落里。

    那里……

    躺着另一只白狼的尸体。

    说是尸体，你都觉得不准确。因为那“尸体”已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撕碎，皮rou外翻，白骨森森，血rou模糊，全然一团糟了。

    你只看了一眼，便心下不适地皱了皱眉。

    你胯下的白狼安静地走到那尸体前，俯首用鼻子拱了拱那尸体早已黏糊成一团的脑袋，结果一拱就碎了。它顿了下，又去拱那尸体的爪子。

    那尸体体型与它差不多，但它却偏偏硬是把自己硕大的脑袋挤进尸体的爪子下，趴伏下前半身，叫那尸体的爪子搭在它的头上，仿佛搂着它一样。

    雪原白狼的年岁可以从它们的毛发里判断出来。越是年轻体壮的，毛发越是纯白，年纪越大则毛发越是发灰发暗。

    你勉强能从那尸体尾巴尚好些的皮rou毛发上看出，那是一头年岁不小的狼了，且似乎还是头母狼。

    而你胯下这只明显年轻很多。

    你看着这方才还龇着牙凶恶无比的白狼此刻头都趴在爪子上，小心翼翼躲到老母狼爪下的样子，猜测到……

    这或许是它的娘亲。

    你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从它背上跳下来，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摸了摸它的脖子，然后施展愈合术，替它治愈了些较小的、不重的伤口。至于它后肢上深到见骨的伤，那你也无能为力了。

    细小的伤口愈合后，白狼似乎看了看你。

    就在这时，你听见了一声即为凄厉的惨叫。你抬头，看到了那些长甲怪物被蛮族众人围在中间，身上道道紫色的印记随着蛮族口中默念的咒语而时隐时现。

    你没见过蛮族的巫蛊之术，但你也知道此时他们或许正在如传说中一般炼化阴尸。此术阴毒，但你此时一个人，冲出去了也没用，只能暗自着急。

    就在此时，你听见了身后破空的声音。

    你一回头，就见到了小师弟的身影。

    你心中一喜，果见门中弟子都已追上来。其中打头的几位配合小师弟，合力打出一掌，远远中断了那蛮族的阵法邪术。随即，有人掏出法宝，默念度化之咒，将那几只怪物收进了锦囊之中。

    阵法中断，蛮族众人均怒目而视。那蛮王身侧一男一女两个护卫立即怒骂一声你们听不懂的话，便提刀冲了上来。两拨人立即打成一团。

    你学艺不精，不擅冲锋打架，便躲在后边伺机贴符偷袭。

    只是你还没有偷袭几下，那蛮王便一眼看到了你的动作。你此时才发现，他怒目而视的时候，究竟有多么凶恶，简直与方才那雪原狼的野兽之态不相上下。

    他一刀劈开了你偷偷送过去的符纸，余威甚至反噬得你胸中闷痛。

    你见他左右摆了摆脑袋，拎着跟你差不多高的大刀，凶猛地冲了过来。

    你心下一震，刚要后退，一旁趴伏的白狼却在此刻忽然长啸。它冲了过来，将你驮到背上，掉头就跑。

    你只犹豫了片刻，便选择抱紧了它的脖子。

    小师弟及门中诸人都被蛮族缠住了分不开手，你此时不能拖累他们。这白狼跑得飞快，连你小师弟也追不上，你想着，或许能甩开那蛮王。

    但……你的期望落空了。

    那蛮王看似身躯庞大，但速度却比你想象中得要快。白狼拼尽全力，也只甩下他一截。你只消回头，便能见到他凶恶的眼神。

    你心下鼓动，转瞬之间，只有一个保命的主意。

    你拍了拍那白狼的耳朵。瑞兽皆有灵气、通人性，尤其是狼。它甚至懂得报恩带你逃命。因此你一拍它的耳朵，它便立即懂了你的意思。

    你跳下狼背，就在那一瞬之间，白狼回身猛地张开兽口撕咬过去。

    你之所以能轻易制服它，到底是因为瑞兽不轻易杀人。但那蛮王一身邪气，浸yin于毒蛊尸首之间，白狼自不会留有余地。

    它扑向那蛮王，可那蛮王只是一挥胳膊，任由白狼牙齿咬在他手臂上。他只是笑了声，嘴里骂了句什么，便将白狼挥到了一边。

    但……你的机会也来了。

    白狼倒地的那一刻，你趁那蛮王分神之际，口中念诀，施法而出——

    下一刻，你便隐约看到了蛮王额心若有若无的印记。

    他一顿，皱眉看向你。

    你心里直打鼓。

    你用了点魂术。

    生死，只在这一念之间了。

    你期望着这歪门邪道的《合欢秘籍》能在此刻奏效，期望着蛮王能如小师弟一般听你号令，为你所用——

    但，你眼睁睁地看着那蛮王小山一般站在原处，忽而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你。

    你顿时有种被捕猎者盯上了的惊悚之感。

    你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走，但片刻之间，那蛮王早已至你面前。

    你只到他的胸口，他的胳膊粗得一下就能掐死你一般。

    你汗毛倒竖，心脏跃到了嗓子眼里。你还来不及逃，他就如你预料一般伸手掐住了你的脖子。

    你脸都白了。

    但——

    预想当中的窒息感没有传来，他的手大而粗糙，向上略动了动，一下子就——

    就探到了你的口中。

    你……

    你呆住了。

    下一刻，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拇指在你口中搅了搅，沾了你的口水，然后……

    然后盯着你，自己舔了下那根拇指。

    他低头盯着你，粗哑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但你听不懂。

    片刻之后，你狂喜。

    你命令他：“退后些！”

    他……

    他一动未动。

    你愣了一瞬，想不通为何他不像小师弟说的一般听你的话。但之后，你想，他或许是听不懂中原话才会这般。

    你只好推了推他，示意他后退。

    但……

    他还是没动。

    嗯？

    你不解。

    你想了想，想起这术法是《合欢秘籍》里的，不知是不是只涉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才有用，故而尝试性的拽了拽……他的腰带。

    他的腰带乃金属所制，低低地挂在腰上，连胯侧深刻向下延伸的线条也遮不住。

    方才他不听你号令，可这回……你一碰他腰带，他忽然整个抱起了你。

    抱……

    你大惊，但你说不出任何话，因为那蛮王抱你就跟抱小猫小狗似的，转身就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

    你只能碰到他胸前灼热的皮肤，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