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纪津禾啊

    连绵的雨后，南区迎来了久违的晴天，熹微的晨光沿着叶与叶之间的缝隙细细洒落，在微风中发出独属于春夏的铮鸣。

    万柑难得起了个大早，拖着宿醉后沉重疲惫的身体，边打哈欠边往教学楼走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眼就瞥见了宋堇宁，少年挺拔高挑的身影的在omega中独树一帜，清瘦单薄的背脊在alpha中又显得格外脆弱，他默默地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难得的心不在焉。

    万柑也没怎么在意，挤过人群一个箭步冲到宋堇宁身后，大掌不客气地朝他右肩猛得一拍。

    “我靠，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你昨天跑那么快干什么，招呼不打一声，微信也不回。”

    “老子差点以为你被不法分子拐带了。”

    alpha的力气要比omega大得多，尽管万柑已经刻意收敛了许多，痛感还是从肩上传出，密密麻麻穿过神经，但宋堇宁一反常态地没有回怼。

    “昨天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手机自动开了睡眠模式，我没收到消息。”

    解释的声音依旧清冷，语气却柔和下来，格外的有耐心，与以往判若两人。

    习惯了宋堇宁阴阳怪气的袭击，今天突然被温柔洗礼了一下，万柑有点不适应，还以为他昨天在雨里等太久脑子被吹傻了，刚要开口关心他，却见他突然顿住脚步，有些呆愣地看向教学楼下的宣传栏。

    “怎么了？”

    “这里贴的海报……一直是这张吗……”

    “什么啊？”顺着宋堇宁的视线，万柑看向宣传栏，红色打底的栏目展示着去年高考的辉煌战绩，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对啊，这不是南一中的特色么，每年的高考战绩都要贴在这里，等到下一年的成绩出炉再换掉。”

    “这海报都贴这儿大半年了，你别说你一次也没看过。”

    宋堇宁瞳孔微微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几步，目光紧紧盯在最上方的照片上，耳边传来万柑啧啧的吐槽声。

    “要我说宣传部也太草率了，光荣榜上的照片用的居然还是高一时候统一拍的校园照，好歹是能排市里前十名的大神啊。”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校服，站在紫藤花下，嘴角微微扬起，眸色清浅映射着点点阳光，仿佛穿过时间的缝隙回到了四年前，青涩、稚气，但清明平静的目光却和昨晚如出一辙，从未变过。

    心口不由自主地再次悸动，在脑海中反复了一整夜的侧脸不断浮现，与照片上的模样逐渐重合。

    “纪津禾……”

    宋堇宁低声呢喃着写在照片旁边的名字，视线偏移，跟在后面的显眼的“延成大学”四个字映入眼帘。

    极小的呢喃声被一旁的万柑快速捕捉到，他也向最上方看去，发自内心地应和道：

    “啧啧啧，这张脸，不管看多少次都忍住不感叹一句牛逼啊，连学校的拍摄技术和死亡滤镜都能完美扛住。”

    “……你认识她？”闻言宋堇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

    “你居然不认识她？”这下换成万柑一脸诧异，“这可是纪津禾啊！？”

    “……”宋堇宁抿了抿唇，难得地沉默，几秒后带着踌躇的语气低声问道：“她……很有名吗？”

    “当然了，”万柑煞有介事地点头，语气中不自觉带有崇拜的情绪，“光是这张脸至今都在我们学校论坛上被奉为传说，更别提高考631的全市第二的辉煌成绩了。”

    “学校论坛里除了你就属有关她的帖子最多。”

    “……我不看那些。”宋堇宁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手不自觉地握紧。

    “正常嘛，论坛里大部分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你能感兴趣就怪了。”万柑点点头表示理解，揽过他的肩，两个人重新往教学楼里走。

    “不过我记得纪津禾以前是纪检部的，偶尔会在校门口值日。”

    “高一的时候你真没在学校门口注意到一个好看到跟身边人不在同一个图层的值日生吗？”

    “啧啧啧，她本人可比照片上好看太多了。”

    高二分班后，两个人一个文科一个理科并不在一起。宋堇宁走到三楼后，万柑像往常一样和他犯贱似的调侃了几句，在收到熟悉的白眼后才笑着对即将踏进教室的少年挥手道别，准备继续朝五楼走，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克制不住紧张的声音伴随着起伏的呼吸从他的耳边回响。

    “论坛怎么进？”

    万柑站在台阶上，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故作平静的少年，眼睛因为诧异瞪得老大。

    “我的意思是，”宋堇宁抬头看向他，面色很平静，隐藏在口袋里的掌心紧握又很快松开，穿堂风灌进楼道吹乱了他的发梢，露出了被发丝遮掩的泛红的耳朵，“你刚才说的那个论坛在哪里进？”

    “……”

    四五月的天仍旧暗得很快，日光缓缓褪去，在天际搅浑白与黑的分界线，留下一片绚丽的澄海。

    临近放学，万大少爷伏在桌上沉思了一整节自习课后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表情沉重，语气笃定地自言自语道：“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宋堇宁这一整天都太反常了，先是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进论坛，中午吃饭也是完完全全的心不在焉，没吃几口就走了，路过宣传栏时又停下来看了很久。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放学铃一响，他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狂风扫落叶一样，势必要逮住那小子搞清楚状况。却在走到楼梯口的一瞬间，视线与正要上楼的女孩对上，毛躁的少年像是被大雨扑灭了气焰，愣在原地。

    陈籽捧着几摞空白试卷，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弯月眉微微上挑，带着揶揄的笑意仰视逆光的少年。

    “我昨天好像看见你了，那个没钱买单被叶莘嘲讽的傻逼是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