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起书屋 - 经典小说 - 蛊惑(乌鸦同人)在线阅读 - 「02」一瞥

「02」一瞥

    

「02」一瞥



    东星虽然是二战日本投降之后少数尚存的帮会之一,随着几代龙头的经营党徒剧增如今也已逾五万人,但和香港其他洪字头的社团相比,还是相差甚多。

    问题就是出在一个“钱”字上。

    东星的板块大多盘踞在全港经济边缘地带,凡是有油水的部分都在他人之手里。虽说揾食靠的是拿一把刀去见血,但归根结底,凭的还是票子。没有印着Queen大头的银钞只会拼刀,那多半明天被斩死的,就是自身了。

    而荷兰,就是香港帮派的印钞机。这个欧洲的金三角、毒品和色情几近合法的国家,诱惑着一艘接一艘来自大湾的航轮驶入阿姆斯特丹港,落地在这片天然就是罪恶滋生的土壤上。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香港社团在阿姆斯特丹站住脚,也随之发现荷兰本地的外籍帮会战斗力过于绵软,组织性也过于松散,面对这批从油麻地真刀真枪闯荡出来的亡命徒,根本硬不起来。

    而荷兰警方也不知为何对这帮黄皮肤社团分子有一种奇妙的认知,他们宁可和能摸出AK47的土耳其黑帮血战,或者和裤裆里藏雷的意大利黑帮周旋,就算和摩洛哥黑帮近身赤膊,但是对东方黑帮就是不敢轻易招惹。

    派卧底内部瓦解?别想。

    哪怕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卧底,社团也不会从当地吸收成员,在香港有大把的人排着队等着补充空缺,回头再摇身一变在海外完成镀金返咗香港,边个不愿?

    乌鸦太清楚这趟来荷兰,他是来做什嚒的了。跑路?少了。

    毒品生意是暴利,东星或者是他自身,没理由不来挣一笔。说的冠冕堂皇一些,是为了社团的利益在荷兰分得一块蛋糕,可真若是拿下一块地盘,话事人的口袋能有多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是原始资本累计的时候,他不会马虎。

    荷兰,好地界,好战场。

    “大佬...荷兰烂仔都搞掂咗?”细仔一见乌鸦从包厅里出来,便立马迎了上去。

    乌鸦无所谓的笑笑,一脸得意,“真系晦气嚟,还同我一样有满头黄毛。蠢这衰样,仲想卖粉搵银?我不过随便吓吓怕得就要搵老母,趁早给我滚蛋罗,仲想同我争地盘,不知所谓。”

    他一只脚刚迈出粤式酒楼,街上高挂的霓虹灯牌的红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佐以他的张扬,更加形成一股不可言明的邪气。

    围在身边的细佬掐着谄媚,还想跟上前捧几句恭维话,没想到一个没长眼的侍应端着一大桶的脏碟脏碗,鞋底踩油把手里的碟碗尽数倒在了乌鸦的身上。

    堂堂黑社会大哥,就这样被淋了一身汤汁,好不狼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小侍应生都呆住了,乌鸦愣了两秒,就是一声愤怒大吼,“边个该死的仆街仔!?找死啊!”

    他一眼瞪向侍应,满脸凶神恶煞,侍应哪里见过有这等压迫感的人,被吓得扶不住眼镜,直接跌坐在地上,脸上惊恐万分。

    还不等乌鸦说第二句,身边的马仔早就跟着开口帮腔,“喂!你食屎呀?够胆撞我大佬!信唔信今日就畀你见阎王?”

    这里虽然是荷兰,但是这家酒楼开在唐人街,又做粤菜,上至老板,下至侍应大多都是亚洲面皮,黄色人种。虽然说对方讲的是粤语侍应并不能听懂几句,但中文音底有相通的共性,他再傻也听得明“阎王”两个字。

    阿姆斯特丹位于荷兰的心脏,唐人街又是阿姆斯特丹的心脏。在这里,走在街上魁伟健壮的帮派成员比比皆是,被吓得半死的侍应又怎会不知面前的人不是随便一说。或许,他真的在今夜就丧命于某个倒满垃圾的角落,然后手分手,腿分腿的被冲入下水道。

    这世道,殺个人,再容易不过。

    侍应知道谁是大佬,直接跪在乌鸦面前求饶,求的是自己的一条生路。

    几个马仔都太清楚乌鸦的脾气,见他不应声,都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怕是在想这衰仔今晚的死法有多少花样吧。

    乌鸦不应声,确实是在想他的死法,不过,是上一世的。

    在他的努力回想下,依稀记起上一世的此时此刻,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小插曲。当时的他怒不可遏,按照他以往一贯的风格,随便一挥手,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那个时候,这个还未到社会上活几年的侍应的结局如何,他不知道,也不会想着去过问。但既然交给了手下,又不置一词,想来是没有了留情的可能。

    他重生这些时日以来,世界似乎和自己记忆中没有区别,所有事情都朝着原有的方向无差进行。

    太阳东升西落,车轮滚滚向前,真实如昔。

    但他不明白,为什麽老天要安排这样一场奇幻给自己。想改变么?改变什嚒?自从他十四岁那年入了古惑档,这辈子就已经注定要在斗争与厮殺中度过。血腥已经浸透了他的皮rou骨血。这一路走到底,走到死,只有成败,没有对错。

    难道说,是他上辈子选错了吗。所以倒在了仇人的讥笑不屑下、死在了满天瓢泼都浇不灭的大火里。

    他不明。

    有契机才会有选择。可人生的契机在哪里,选择又在哪里?它自己又不会跳出来被标明。

    乌鸦身上还挂着豉油和酸梅酱混合的残汁,过长时间的静默不但让一众人疑惑,更让人莫名害怕起来。马仔更恐惧大佬把护驾不利的罪责拐到自己头上,乌鸦哥的火气,他们遠承担不起。

    “大...大佬...?”其中一个相比起来亲近些的细佬,承担着众人的期望颤巍巍的试探性开口,“大佬,点...点处置?”

    好在乌鸦被这句问话叫回了出去的游神,本来想和上一世一般,随口一句不惜他人性命,可在看到地上那个几乎五体贴地的瘦弱身影,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死亡的苦痛,突然破天荒的动了恻隐。

    乌鸦顿了顿道,“教育一下,让他知路该点行。别闹太过。”

    因最后四个字,这名侍应的命算是保住了。

    命运如卡齿的转轮。就算是返生的人也是无法预知未来。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仅仅是因为动了一念,轨迹从此偏航,戏如人生,话本已改。

    “Ristina...算我求你了,就帮我顶三天班,就三天!你看我被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去「福记」上班啊?”

    正是那个前几日因一时疏忽被乌鸦手下打的半死的侍应阿奇,在求坐在写字台后面的女人,“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帮帮忙嘛,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要是给老板知道我开罪过黑社会,我肯定会被fire的。”

    “你说清楚——同学也就一个月而已,学旅实践罢了,别说的我们交情匪浅。”黎式低着眉,细致擦拭着手里的琉璃杯盏,淡淡开口。

    阿奇神情很受伤,“怎么说我也是你来荷兰之后的第一个朋友吧,只是帮忙代班嘛,也不是什嚒难事好吧?”

    “我要在铺子里帮忙。”

    说什嚒帮忙?

    这家古董店铺子是黎式的外祖父开的,开了没有五十年也有四十年了,她刚来阿姆斯特丹不过一个月,在过去没她的帮忙也不见得铺子倒闭,所以,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阿奇不得的有些恼,但他一抬头,入眼的便这是满屋铜锈朴色之中唯一的一抹清丽。她仅是低眉不语,便如一株珍妮莫罗(白色切花月季)悄然绮丽,阿奇无由的便没了任何火气,只能说服自己认了,并觉得她是没有一点错来。

    “真的没的商量吗...?好Ristina...算我求你了...我阿妈真的很缺赚这笔...”阿奇劝说不成,只能卖惨。

    黎式擦拭完琉璃盏,又轻手轻脚的放入保存盒后,才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有些无奈地开口,“阿奇,我和你说了很多遍了,这几年阿姆斯特丹不太平,唐人街更是乱的很。「福记」有黑帮背景,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说的,火中取栗方显本事?我要是你阿妈啊,早就想打断你的腿了。”

    “我错了...”她声音温柔却很有说服力,阿奇只能乖乖听训。

    黎式遠遠的看见亞公拎着一个做旧的纸包回来了,便不打算再与阿奇多说,“三天,就三天。条件是...”

    阿奇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狗腿地接口,“立马去上交纳拉德教授的Paper,然后干完这个月,我一定就从「福记」辞职。”

    其实黎式说的很对,不管是哪国的社团分子,干的哪件是可以称颂的好事?烂赌、劈友、玩女人、放高利。那是一个和他们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地下王国。

    他们不过十八的年纪,读书明理才是正事。打工兼职的机会很多,没理由不珍惜性命。

    “希望你这次能教训记住就好。”黎式看了他一眼,便赶去了她外祖父身边,接过了他手里旧包裹。

    黎公看了一眼外孙女笑道,“屋里来了同學?你都可以同他们出去玩一玩,日日闷在亞公这老舖子里多沒意思。你媽媽之前可是畀我打过電話,嘱你今次要在荷蘭多學D東西再返去。”

    ——“留在间铺头入帮手,阿式就可以学到好多嘢啦。”

    黎式出生在香港,一家是移民英国的港胞侨民。她祖孙二人之间讲粤语很正常,但是阿奇就听不太懂了,不过看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想定是黎式的话说得很让人顺心。

    阿奇上前和黎公打了招呼,道明了今次来意后,又说感谢黎式仗义帮助。黎公留阿奇晚饭,阿奇却边笑着说家里阿妈叮嘱早回家边跑走了。

    黎式从厨房端出碗筷摆桌,不见外祖母身影,便问,“外婆呢?今日唔在屋里?我都唔见她出去呀?”

    “去拜神了,你都知你外婆最愛做这样有得无的事情”,黎公洗了手出来坐到餐桌前,“不過,今次系話廟入面的菩萨請她去的...   我看啊尽是胡說八道。”

    黎式笑笑,没认真深究,“仲有菩萨請人的话法呀?”

    “边个会知道?老婆子出門前仲同我神神叨叨,话咩...   命中注定...   什嚒的,我年紀大咗唔记得,似系句打油詩嘅模样,你要是想知就問你外婆。”

    黎式没有什麼信鬼神的习惯,但也不是完全不信,她是随和的人,家里信什嚒她就信什麼,但若是说要十足虔诚,那也是没有的。不过,庙里的泥塑木雕能换得家中老人的心安,想来也是绝对值得的。

    “明日要去「福記」上工?”黎公问。

    “系,既然应承人家了,就唔可以食言。”黎式点点头,交代的一清二楚,她从来不会背着家里人做事情。

    黎公沉默了片刻,道,“你话係對嘅,但係你都知道那里唔太平。你一個十八岁嘅女仔,又生得好睇,要小心。”

    鱼龙混雜地,确实值得让人担心。

    黎式报以微笑,“我知道了亞公,都就三日而已。我會小心嘅。”

    阿姆斯特丹的唐人街以金色的中文大字招牌、大红大绿油漆的门面构成了颇具中国审美的标识,紧邻着的德瓦伦区红灯区,同样不留余地的用着刺激视觉的色彩元素。

    一张诺大的中式圆餐桌上,没有什嚒珍馐佳肴,只有纸钞和包装具有迷惑性的白粉。黑色的皮箱里整齐码列着美金,一个一个的在他的面前展开。

    “Mr   Chen   ,   dit   is   onze   oprechtheid   .(陈先生,这是我们的诚意)”,对席一个金发碧眼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沉着脸开口说道。

    乌鸦皱了皱眉,一副时髦墨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隐去了他不悦的神色。他招了招手,一个细仔便紧跟着上前,“大佬。”

    “呢个鸟人这是在讲乜嘢啊?”

    细佬赶紧往后面拉了个看起来像是个读过书的过来,骂道,“你在后面诈死呀?你唔使翻译嘅?”

    有了翻译在旁边,接下来的几轮谈判还算顺利。

    乌鸦后来者居上,竟也能在阿姆斯特丹这种混雜的地盘里,从荷兰本地黑帮手中分出些糕点来吃。钱、地全收,这一战他可谓是大获全胜。

    荷兰黑帮的人不爽是绝对的,但乌鸦脸上却是rou眼可见的得意,招来服务员毫不小气的点菜——

    “诚意唔诚意的冇讲啦,今日我请你食豉油鸡,仲系玫瑰鸡都算我个头,当然你系如果要“按摩鸡”,我都请咗,东星乌鸦,记住我,唔好话我抠门的啦。”

    「福记」的三楼都是贵宾包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不知道成就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生意。二楼是雅间,多的是寻常人的约会应酬,口袋里另外省了点闲钱,不来消遣或者通过口腹之欲寻顾从前,总是不甘。厨房和大堂在一楼,厨师热火朝天,侍应满头大汗,为了几块欧元在水火里来去。

    一间酒楼,三层人间。

    三楼的事情一楼的人不会知,一楼的事情三楼的人不会懂。

    当乌鸦满心欢喜大步昂首的走出包间时候,他没想到一场暗殺突然降至——

    一个蒙面的黑衣枪手,朝着他的门面,连开了两枪,要不是他红棍之职非浪得虚名,也许便就这样白费重生,喜极悲来又死在了轻贱里。

    年轻的马仔避之不及,上一秒凑到乌鸦跟前谄媚,下一秒来不及躲闪一枪毙命。乌鸦左胸膛处重了一弹,一口浓重的血吐出,他有感觉,这伤不轻。

    枪声落,人群瞬间慌乱。两方的人马原本都守在暗处,听到枪声都倾巢出动,场面沸腾如一楼厨师锅下的焰火,只不过,喜恨难通。

    血洞汩汩往外冒血,乌鸦右手用力捂着伤处,一边找着安全出口,一边在心里大骂这群荷兰佬扑街冚家铲,面上笑嘻嘻,竟然给他来阴的。

    一路从三楼的楼梯往下跑,因为他自年少就开始练武,听力便比一般人好一点。乌鸦能听到后面有人追来了,在那么混乱条件下还要追赶,是非要致他于死地啊。推开二楼的安全门,外面除了一条贴着钉在墙上的铜梯,没有第二条路。

    夜晚的风吹来,使他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点。这里是「福记」的后门,没有了向着街口的港式霓虹灯,仅切几个淡红的光过来,这一面便显得昏暗很多。

    乌鸦看了一眼铁梯下方,又回看了一眼身后,心一狠,咬了牙,就纵身跳了下去。

    当黎式作为后厨工拖着两袋黑色乐色袋丢进回收箱的时候,老天无眼,又天降垃圾。一个巨大的人形“啪”一声同她的垃圾一起,进了垃圾箱。

    还没等黎式惊喊出声,黑暗中一双巨大又黏腻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一起拖进了垃圾箱里。

    垃圾车里全是附近餐馆的厨余垃圾。剩菜剩饭,臭鱼烂虾现在全部堆在他们头顶,散发着比下水道还恶臭的气味。再加之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黎式实在忍不住干呕起来,但是男人的手实在是大,几乎是捂住她大半张脸,仅剩一双眼睛在露在外面,使她无法呼吸。

    他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掐在她的脖子处,用力把人死死箍在自己怀里,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威胁,“你条颈我随便一折就断,唔死就收声。”

    男人的声音低沉,或许是受了伤的缘故便更加干涩,听起来很是独特,过耳难忘。

    黎式的身子被他摁在怀里,是他能轻易感受到的娇软。要不是他此刻重伤在身,又被垃圾包裹着,实在是不适宜把妹,要不然还真有些心猿意马。

    黎式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自己碰上什嚒事情了,黑吃黑了呗。也算她倒霉,明明今天都是帮忙顶班的最后一天了,倒完这车垃圾就可以收工回家了,还能被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拖进垃圾桶。

    要是寻仇的人以为他们是一伙的,那她岂不是要被莫名连累到死。

    黎式突然间就觉得身后的男人真是好生晦气,抬眼看去的眼色中不由得有些恼怒。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得到他满是胡茬的下巴,还有一双在黑暗中依旧犹如狼视的眼。

    不遠处追殺的枪手的声音近了,就算是黎式这样没有功夫底子的女人都能清晰听见脚步声。

    后门一向是货物的入口或是废料的出口。水泥地早就被每日来往的货车开得破烂,坑坑洼洼。傍晚又下了雨,地上全是大小不一的泥坑。常年的垃圾堆积出口,这里臭气熏天。

    不过也正亏得是这种脏乱的环境,隐藏去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还有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

    黎式稍微动了动,被这个陌生男人实在是勒的生疼。她其实不是很明白他逃命就逃命,干嘛要拉上自己,怕她出卖?Sorry,她才没这个闲心。

    乌鸦的手臂横在她的胸前,浑身的肌rou都调动起来,时刻准备战斗的状态便是如铜墙铁壁。她的身子贴着他的,一动便如绒毛轻挠,很痒。鼻腔里除了作呕的腐烂味,还有几丝女人身上才有馨香。

    蹭来蹭去,蹭得他不由得小腹一紧。在这堆垃圾里,伤口在痛,下面在涌,乌鸦有些无语,这种体验还真是难得。

    餐厅的枪战很快从蔓延成的街口的乱斗。唐人街突然热闹了起来,这条后门的小巷里涌进了很多声音。在垃圾箱周围的脚步声突然加快,遠至不闻,看来是安全了。

    黎式一感受到身上的力道松了,便立马推开他爬出了垃圾车,扶着墙忍不住的干呕。等她稍微顺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再来看他,见男人依旧瘫在一堆垃圾袋里,想出来却似乎用不上力。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问,“我讲先生,或者我帮你一把?”

    乌鸦眯着眼睛看她,小巷灯光昏黄,她半个身子站在里阴影里,看不真切脸,但依稀睇得出,应该是个美人。

    “你香港人?”

    “?”现在是问她哪人的时候吗?“你如果唔需要帮助,我就先下工了。”

    “咪住,帮我。”

    黎式在心里翻白眼,求人帮忙还这幅样子,礼貌两个字阿妈没教过吗,用一个Please很难吗?果然是平常拿着刀命令人过惯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上前去把他周围的垃圾袋扒拉开,拽住他的一只胳膊用力往外扯,纹丝未动。黎式毫不夸张的讲,她觉得这个壮硕的男人绝对不轻于两百磅,尽管她本不是一个对重量很敏感的人。

    “你...我...你...”她真的尽力。

    昏暗光线下似乎看到男人笑了笑,趁着黎式在用力,他直接自己卸除重量向她扑了过去,二人一同跌坐在墙角。当然是她在下他在上,黎式的大腿硌到墙根的板砖痛得要命,男人软玉在怀,豆腐吃到,毫发无伤。

    这明显是故意。她气得要死,什嚒人啊。黎式起身就要走,身后的人喊住她——

    “喂,你就这样走咗?都唔帮我打个急救电话?救人救到西咯,我死点咗?”

    不走留在这再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人?她现在对于三天前答应阿奇的请求真的是无比的后悔。还打急救电话,他们这种人敢去正经医院吗?不怕对家蹲在医院门口再给他补上两刀?

    黎式停住脚,微微侧过头来俯视他,巷口的颜色浓烈霓虹倒映在她的眼睛里。夜色里的女人满身污垢,在光影下却依旧清丽。他一眼便知她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又蓦地产生出一种妄然,玷污掉这种高人一筹的明洁,想把她拉入泥潭。

    她淡淡开口,“恶人点会咁易死?”

    恶人点会咁易死。

    似讥讽又似漠然陈述。

    乌鸦抬眼,纵使阅女无数,自不知那一瞥竟然铭心。世人不过都是饮食男女,何谓高贵?

    他的这种不甘心,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