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起书屋 - 言情小说 - 半心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管他阴霾厚重不堪,管他暗夜无垠漫长,只消这一个拥抱的刹那,便当消冰融雪。连笙奔向他,只觉脚下黄土都变了颜色,她已许久没有这般,如释重负过了。仿佛沉沉枷锁应声卸下,满心徒余久别重逢的欢喜。

实在是久别重逢,他与过去明眸爱笑的她的,久别重逢。

连笙张开手,就要一个雀跃,扑入他的怀里。

然而急急一声“报大帅!——”,一名小将突然杀出,挡在连笙跟前,连笙慌忙刹住了脚。

“接哨兵来报!已于百里外看见朝廷兵马大营!”

“可已安营!?”

“应是方到不久,正在安营!”

长恭面色骤然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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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帐中,一众将领聚而议事,长青与墨白二位先生一并被请了来,坐下便见长恭面色凝重立于案前,抬眼见人已齐,方才缓缓开口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桩十万火急之事,需与诸位商议。”

“大帅请讲。”

“昨夜突袭,逼退燕军,三军将士功不可没,本应犒赏,然而眼下朝廷兵马正在百里以外安营,卫家军才退虎豹,便迎豺狼,不说将士皆已疲累不堪,只论军需供应,眼看将也困难。我再三顾虑之下,想与诸位商议,放弃据守一夫关,今夜行军,取道鄞城。”

“放弃一夫关?”话音刚落,便见满屋子议论之声乍起。

“是。”

“大帅!卫家军据守一夫关多年,有地形之利,贸然放弃转去别处,只恐得不偿失啊……”有大将抱拳而起。

周遭众说纷纭,附议声有,反对声亦有,长恭皆仔细皱眉听着。然而当下正在思忖,却忽闻身旁一声清咳。

长青推了轮椅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众位将军,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满室大将在这一声清音之后,倏然一怔,而后竟渐渐停了下来。许是感念卫大将军,眼下但见大将军独子,无一不是睹生者思亡人,哪怕只看在大将军的面上,也当由他一说。

于是长青得了片刻宁静,抬头望向长恭一眼,微微一笑,便顿一顿首道:“长青斗胆,在众位将军面前且谈一点愚见。我私以为,大帅所言,应是眼下唯一生路。”

满室屏息侧耳。

“原由有三。卫家军连日作战,正亟需喘息,若以疲乏之师对抗朝廷精兵悍马,实是不智之举,此为其一。

“一夫关对北乃是天险,对南却无半点优势,朝廷军此行,必然斩断卫家军所有退路,据守一夫关,便同居于井底之境,朝廷军只消围困你我,甚至不必耗费一兵一卒便可手到擒来,此为其二。

“鄞城原是前赵国都,城墙坚固,城中物资补给充裕,可解卫家军军需上的燃眉之急。且前赵被我大齐并吞后,朝廷只留下万余兵马驻守鄞城,若卫家军兵行险招,连夜奇袭拿下鄞城,比之固守一夫关,不知应当省力多少。此为其三。”

长青话毕,便见帐中一阵沉默。

半晌过后,有大将起身抱拳道:“我等皆听大帅指示,请大帅定夺!”

“请大帅定夺!”

一声呼,连声应。

长恭环视一圈帐内,忽便一锤定音:“好!传我令下,三军将士白日整休,酉时集合,漏夜行军,奇袭鄞城!”

“是!——”

第81章卷十四奇袭(叁)

二十余年前,齐与北燕之间有一赵国,赵国国君新丧,诸皇子内斗一片大乱,齐燕联手伐赵,竟然生吞了赵国。赵国从此一分为二,七成归了齐境,旧都鄞城便在这七成领土当中。

鄞城偏居齐境之西北,相距一夫关不远,当初重整领土时,先帝料想此处尚有卫家军坐镇,是故并未留下多少守军。如今卫家军一朝成叛,反倒因这城中守卫羸弱,而捡了个大便宜。

长恭亲率阵前,连夜快马行军,于天明之际兵临鄞城城下。

鄞城守军始料未及,万余兵力丝毫不足以抵挡,卫家军虽然百里奔袭,却是毫无疲累之色,长.枪快马,所向披靡,于是不至正午便已拿下鄞城。

大军驻扎在前赵的旧皇宫中,长恭率了单庭昀并几名将领整编军队、清点物资,到忙完时天已黑透。他匆忙用过几口干粮便赶去偏殿,长青与连笙正在偏殿内等着,身旁各自坐着墨先生与白先生,见是长恭来了,几人忙起身迎出来。

“已忙完了?”长青笑问。

“还行,略收整了一番。”长恭一面答,倏忽又瞥了他身后的连笙一眼,只道,“要你们久等了,我来领你们前往居所。”

他说着便去接过连笙手中轮椅,连笙也不多话,顺势让到一旁。

长恭于是领着他们离了偏殿,行过两道宫门,拐了几道弯行至一处小院子前。一间四合小院,整座赵皇宫虽荒了,但于这院子却还不见过多败色,绕着墙根一圈种的修竹尚在,间了两棵松柏,皆是常青。此地虽居赵宫显眼处,然外头错落几条小路,倒显得院子分外清静,确是个上好的居所。

“这样别致的院子……”

“是单将军独独留下的。”长恭道,“安排居所时甫一见这院子,便自作主张留了,回来才报与我,请让你们几人来住。听闻是前赵皇帝一位宠妃,李氏的寝居,院中一并五间房,你们四人各一间。”

他说着又推了轮椅向其中一间屋子行去:“主位留与兄长,一并去看看吧。”

于是连笙几人也跟在后头,往那屋子里走。

长恭一面走,一面侧首交代他们这处院子的安排,然而进了屋忽一抬头,尚还挂在嘴边的半句话却蓦地顿住了。

连笙正倾耳仔细听着,却见他倏忽脚步一停,整个人怔在原地,话也没能说完,于是不由疑窦心起。顺着他怔怔然的目光往前望去,才知他是盯着墙面正中一幅浮雕愣了神。

然而她只一见这浮雕,却也勘勘呆立了不动。

那浮雕云卷鹰龙,分外眼熟。

当日赵国国破,赵皇宫里一应值钱物什,但凡搬得动的,皆早被搬了个空,唯有这些镂刻于墙面的浮雕,抠不了也拿不走,多少还留了一些,没被一把火烧尽。

眼前这面浮雕,鹰眸锐利,龙眼怒目,一击长空,一腾九霄,交缠于祥云之中,如双鹤比翼而飞,如日月交映,彼此相辉。

“这,这是……”连笙一时语塞,觉这浮雕实在眼熟得紧,可脑子里乱糟糟的,竟丝毫也想不起来。

一片静默里,听到身旁长恭缓缓出声:“十余年……我寻了它十余年,却不想竟在这里……”

连笙回眸,便见长恭微微颤抖的手,从心口掏出一枚玉佩——那枚曾在江州江畔给她见过的,他母亲留与他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