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山下汇合

    这阵宫缩几乎已经将葫芦推出了产口，奈何外边还有一层布巾拦着，葫芦被逼得在产口处前顶又后缩。

    高烧的产君不堪忍受，双腿想要弓起使劲，上身却滑落在地，带着肚子歪斜地在中间卡着，无力调整。鼓噪的耳鸣声中，隐约听见女儿哭得更凶了，林源努力睁眼逼自己清醒，就看见一抹艳红的人影正立在他的面前。

    忽明忽暗的朦胧视野中，陌生人动手摸上了他仍在宫缩的肚子，手法凌乱无章，使得他的腹痛更是难捱。腹中传导至那人手上的动静显然十分令她心喜，胎儿在外人愈发用劲的按压下拱动得更厉害，产君脸上形容愈发惨淡，紧绷着的弦就要断了。

    「好痛…………………………」

    醒转过来时，宫缩已经停了，身上所有痛感又像被封堵了一般，丝毫感受不到，林源的大脑一片空白。

    怔了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满身泥泞地趴伏在路边，抓地的十指都透出了血色。他恍然想起，自己是爬过来的，似乎想追什么人。

    垫在身下的肚子一阵紧缩，葫芦已经挤开了布巾，出来大半的同时还带出了许多血水，胯下湿热一片。林源皱眉，思绪却未被打断，他记起长女被人抱走了。

    想起长女都不知被偷了多久，林源撑地想要接着往前追去，然而体内暴痛回归，身心都被重创的产君猝不及防，直直喷出了一口鲜血，压着胎肚颓然倒下。

    驾着马车赶来的王伯正好瞧见这幕，骇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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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瞧见林源远离了洞口，趴伏在路边时，王伯只是庆幸车夫那小子腹泻得真是时候。眼见着产君居然喷出血了，王伯没等车停稳就跑到了他的身边。

    心生绝望的产君一副将死的模样，感知到自己被人搀进怀里后，才有了点生气。他抓紧了王伯的袖角，“啊……孩子……啊……”

    王伯还以为他说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赶忙安慰他马上就能下山了。

    林源的上半身猛地一颤，葫芦整个脱离了他的身体，大量的失血、猛烈的腹痛与持续的高热令他的求助变得更破碎了：“嗯……女………啊……偷………哦………快………啊……”

    产君下身出血很快，几个字的功夫已经能让人闻到一股血腥气。人命关天的时候了，王伯根本没听明白，也顾不上再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产君塞进马车。

    返身跑去洞口，王伯终于发现不对。竹箱翻倒着，素叶根块散落在旁，里头藏着的婴儿却不见了。

    王伯恍然，但他只迟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根块后便飞快驾车而去。丢失的女婴是一条命，车上的林源却是好几条，他耽搁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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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飞驰下山，见到远处的人烟后，王伯坐回驾车位，掩上了车门。方才这一路，为防产君被颠簸地伤上加伤，缰绳又足够长，下山熟稔的王伯是坐在车厢里头驾的马车。虽然震颤难免，好歹他多少也护住了林源，没让他独自在车厢中被翻动冲撞。

    林源提起过他妻子正在山下茶馆等候，王伯却不认识哪个是苏菀儿。好在她早就等得心焦，已经坐在门外望了许久，见着自家马车换了驾车人后，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是林掌柜的娘子吗？”王伯得到确认，不敢在外头多说，示意苏菀儿快些上车。

    苏菀儿心中已经预感不详，上车后闻到一股血腥味，又瞧见早晨还好好的人竟成了这样，不由呜咽出声。隔着车门告知王伯住址后，她强忍哀痛，动作小心地照料生死不知的产君。

    林源唇边的血迹显眼又鲜艳，苏菀儿一时却只能当作没有瞧见，先帮他褪去了脏污的外袍，打算帮他松去腹上的束缚。心慌之下，她并未察觉林源的肚子大小起了变化，只能瞧见他的胎肚紧缩不断，以为他是在山上出了意外要生产。

    她还不知林源已经产下一女，没了厚重的外袍阻隔，透过湿冷的里衣感受到丈夫孕躯的guntang后，苏菀儿努力忍住了泪水，将他所着衣物与束缚尽数脱去。

    光裸的产君还在承受着绵延不断的宫缩，放松后仍然显得变形了的沉隆胎肚每每紧缩一下，产口就汩汩涌出一股血水，苏菀儿根本就擦拭不尽。

    不只是出血不止，高烧已经许久，产君的四肢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抽搐了，她只能又试图去帮他降温。但是马车上哪有能替他降温的东西呢？还在车里，她连惯常能令他缓解的肌肤相贴都做不成，苏菀儿无措极了，强忍许久还是啜泣出声。

    隔着车门，王伯自然也听见了里头的泣声，但他除了更稳地驾车之外，同样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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