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仙人

    仙人真的都是好人吗，实际上墨伍并不清楚。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安，可能是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吧。

    不过这个所谓的“仙人”令她有些不适，无论是他看待阿姐仿佛像是看到了猎物般，势在必得的目光，还是看到她时，眼里难藏的狂热，就跟爹看到那些金银珠宝一样，只是隐藏的很好，不宜让人察觉。

    她还没有来得及弄懂这些眼神中蕴藏着什么含义，呼，一阵马的嘶鸣声响彻云霄，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从天的尽头踏着云彩奔涌而来。

    它是她平时看到的马三四倍大，脚下像是踩着一簇火苗，一双巨大的翅膀卷挟着身旁的气流形成一阵阵狂风，眉心处有闪闪发光的一颗红色宝石，高贵而不可亵渎。

    这就是仙人的手段吗，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长着翅膀的能在天上飞行的马，墨伍和墨梅被眼前的事物一惊，张开了嘴巴，倒吸一口气。

    白衣人摸了摸它头上的宝石，将一缕光注入了进去：“让姑娘们见笑了，这就是我们裘府盛产的天驹马，在修真界也是赫赫有名，不仅出生就具有筑基期修士的能力，而且还能够认主修炼，平时带路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原来是这样，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不知筑基期是什么，可是仙人也分等级，还有关于修真界的事情可都要劳烦仙人，仔细为我们答疑解惑了。”墨梅鞠了一躬，向白衣人请教道。

    “哈哈，这倒是不急，我先送你们上马，这些事情，我们路上再慢慢说。”只见白衣人两手一挥，墨伍和墨梅双脚突然离地，腾空而起，飞到了马背上。

    墨伍被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两手不安地扑腾着，墨梅见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心想：‘果然，我们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白衣人坐在前方，叮嘱了一句：“那我们就即刻启程，估计晚上刚巧能到裘府。”

    天驹离地越来越远，越升越高，爹看着这离奇的景象，仰着脖子往天上够，娘倒地不起，揪着爹的衣袖开始越发大声地哭泣。

    耳旁娘的哭声越来模糊，房屋也逐渐变小，慢慢地村子里有更多的人出来抬头张望着，人群悉悉索索地发出着尖叫与呼喊。

    再远一点，莫家村也逐渐被脚下的云全部覆盖住了。

    天驹的背上比想象中要平稳，也没有什么风浪，仿佛被隔绝在了外部。墨伍望着无限广阔的天空发呆，原来云层之上有着这样的光彩，这是她第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心中难掩兴奋与激动。我望了望阿姐，她也是出了神，我们被这片无尽的蓝色迷住了。

    直到耳旁传来白衣人的声音：“我名黄周，效命于修真界的裘府，也就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我们所处的世界叫清虚界，以天河将清虚界划分为两半，天河以北是凡俗界，也就是你们生活的地方，天河以南是修真界，是修士生活的地方。”

    “那修士都是真正的仙人吗？”

    “是也不是，我们修习天地灵气化为己用，能力强者确实有移山换海的本事，从你们的角度来说，确实已经突破rou体凡胎。但离真正的长生不死，成为天地的一份子的仙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准确的来说是踏上修仙路的人吧。”

    “这样啊...那裘府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极阴之体，火种又是什么？”

    “不着急，一个一个来。修真界叫得上名头的有百门三家两宗一阁，即数百余修仙门派，三大修仙世家（裘府、花府、江府），两大仙宗（天行宗和浩渺宗），一阁是应星阁。剩下的都是些无名无派靠自己修仙摸索的散修。

    裘府就是三大修仙世家之一，修真界无人不知，裘府人才济济，其中最为出众的九人对外更有“裘九龙”的美誉，这九人不仅修为高超，也涉及修真界各行各业，真可谓天之骄子。

    因此，对外提一句效命裘府，无人不充满恭敬。你们之后也要效命于裘府了，至于极阴之体...

    黄周顿了顿，“总之，墨梅姑娘体质特殊，可有助于他人修炼，就像医者...能够医人一样，对于二公子得的病十分有效，我此程前来也是因为长公子占卜到二公子的药在此处...墨伍姑娘么，可能得让我回去先问问长公子。”

    黄周似乎沉默了一会，又补充一句：“长公子裘寒律，二公子裘落华可是裘府鼎鼎有名的二龙，必然不会亏待二位姑娘的。”

    墨梅握着墨伍的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一些力道，也收起了刚才激动的神色。

    体质特殊，医者，为他人的前程有好处，药...总觉得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墨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阿姐肯定也感觉到了。

    墨伍刚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墨梅抢先一步问道：“那修士像您这样的可是已经能够移山换海了？”

    黄周笑了一声：“移山换海我目前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我现在是金丹期，估计这等本事得至少往后两个大境界吧，大公子可能差不多。”

    “对了，不知您刚一直提到的修为境界是什么？”

    “修士一共分为八个境界，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大乘，返虚，有神，前四个境界其实还是rou体凡胎，顶多是寿命长了些，能够化用灵气作为自己的力量了。

    到后面四个境界才算是厉害，灵魂和rou体能够分开，元婴千年寿命，出窍万年寿命，已经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不过整个修真界能到返虚的也不过五指之内，有神的更就是听都没有听过，至于元婴到出窍的关卡也是很难有人通过啊。”

    “这样说来，那您到金丹期岂不是也已经十分厉害了。”墨梅称赞道。

    “我已经修炼几百年了还在金丹期，是否能到元婴期也是个未知数，二公子百年元婴那才是天赋卓绝啊！”黄周不由得发出羡慕和感慨。

    仙人的世界似乎也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和乐安稳啊，居然每个人的能力都能够被明确的划分，这似乎与菜市场上明码标价的鸡鸭鱼rou一样，并无任何差别。

    ——

    听着黄周零碎地说道一些琐事，再陶醉于云彩的万千变化之中，不觉已经到了另一个山青水秀，云气氤氲之地。

    天河流水湍急，簌簌声向前飞去，但却在这间府邸面前分出一脉，迂回婉转地包裹着它，不远处有青绿色的群山环绕，水雾浩渺，依山傍水，真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天驹开始减速，黄周说到：“此地就是裘府所在之处，也是天河的一处分界点，再往下游就是天河的支流春水河了，那里是春水门的主要领域。”

    墨伍和墨梅打量着眼前的景色，古朴的玄色牌匾上印有烫金的两字“裘府”，这金色似乎能够直接烙在人的脑海，有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不过，好像只见到一些恢弘高大的楼阁，却并未见到什么人影，墨伍有些许的疑惑。

    但见黄周将一缕灵光注入了前方，忽然有什么东西咔嚓响了一声。

    “嘶！”天驹高亢地鸣叫着，在虚空中向前踏出一步。

    “哗”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裂开来，一个崭新的世界呈现在他们面前，百尺高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是用乌木做成，甚至每一栋建筑都隐隐散发着紫光，雕刻而成的龙纹浮悬于栏柱上，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

    柱子上暗纹再缀以金色，让本来阴翳暗沉的黑紫色建筑又多了几分张狂和奢华。

    墨伍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贵气又张狂的建筑，在山林之中赫然而立，蓝青色山卷中突兀的黑色斑点，显得如此地咄咄逼人。

    这些楼阁所用的材质和工匠的手法，以及所有东西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光芒，都让人不觉心中一震，这，就是仙家的地盘啊。从前只闻说有世外桃源，不知此情此景可否算是隐匿山林中的龙潭虎xue。

    “裘府龙潭，恭迎天下。”黄周朝着我们，轻轻吐露出了这八个字。

    裘府龙潭，这便是以后我们要去往的地方了，莫要说是龙潭虎xue，便是这里是阴曹地府我们也不得不去。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墨伍深吸一口气，暗暗挺直了身板朝前一步一步走去。

    ——

    阁楼外是青山绿水，烟云浩渺，如画仙境，越往里走却觉得愈来愈额阴森了，黄周从风中捏了一片树叶，似乎得到什么讯息：“我直接带你们去找二公子吧，长公子有事远行了。”

    墨梅点了点头，我们跟着他往前走进一座府邸。

    房子外黑咕隆冬，不见半点阳光照射，里面镶嵌着无数金银珠宝，却又灯火辉煌。榻上一人懒散地仰卧着，黑色长发随意倦怠地搭着床沿，紫色的双眼仿佛像是最深的潭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仿佛像是阴冷地窖里的毒蛇，让人脊背发凉。

    这应该就是二公子裘落华了吧，感觉府里怎么越来越冷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墨梅：“过来。”轻飘飘地吐露着命令式的话语。

    墨梅望了望黄周，见他一言不发，便知道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于是她身子戒备地向前移动着，此人可不像是个善茬。

    谁知，刚凑到床榻前，他竟然一把抓住了墨梅的脖子，仿佛是将刚捕猎到手的梅花鹿捏在手里，仔细打量：“哟，黄周你做的不错嘛，还真是极阴之体，我大哥这次竟然没有骗我，还真给我找了个炉鼎回来？”

    他嗅了嗅女人的脖颈，仿佛在品尝食物的香气。

    “阁下，这是在做什么？请自重！”墨梅惊恐地想要掰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却发现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哈？”裘落华仿佛有些吃惊，随即又传来戏谑的笑声：“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可是我的好炉鼎啊，炉鼎该干些什么黄周没有告诉过你？”

    “你，什么意思？”随着他越来越粗暴的双手，墨梅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今晚她将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但还是想要挣扎着问出这句，“炉鼎到底是什么？”

    墨梅偏着头质问着黄周，因为被欺骗而觉得愤怒，因不能反抗即将发生的命运而落着泪水，面目狰狞，早已不是平日里知书达理的温和模样。

    可黄周回应她的只是长久的沉默，鸦雀无声的，寂静如坟的，仿佛是一口透不进光的棺材。

    “嗯，让我想想，你们凡俗界因该也有出卖rou体获得金钱的女人吧，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妓女？就是差不多的吧，你在这里让我cao弄cao弄，我让你能够留在这里，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怎么样，这个交易还不错吧？”

    “不，不，不！”泪水和愤怒挤满了墨梅的双眼，她只想从这里逃走，可是双手无论再怎么奋力地挥动，也只能堪堪在裘落华的胳膊上留下红痕，“我不愿！放我走吧！让我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会觉得来了这龙潭，还能再回去吧？”裘落华看着胳膊上的红痕皱了皱眉，“识相点我今晚就温柔点，别让我发怒，不然不仅是你，跟你一块来的那个小丫头也一样！”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在墨梅的身上胡乱地摸索着。渐渐褪去的衣裳，仿佛对她来说是剥皮挖骨。

    我们一岁岁化成的壳，在某个瞬间仿佛那么地不堪一击。你所捍卫的，你所珍视的，在绝对的权威和暴力之下会被碾压地粉碎，片甲不留。

    这时候你剩下的只有绝望，以及亲眼看着自己的盔甲被别人一点点敲碎的痛苦，你想躲但是却无处可藏，赤裸裸的痛苦像针扎一样，刺痛你的每一处肌肤。

    是啊，那双手残暴地撕开每一寸衣服时，我有什么选择权呢，之前爹娘商量着要卖我到隔壁的王村，商量着为墨临天谋取个好前途，而如今也就是换个地方，去伺候所谓的“仙人”，还是为了那些钱财，还是为了男人。

    而我呢，我什么时候被有问过，你想不想，你愿不愿？

    荒谬，荒谬！同样为人，为何只是身为女子便受到如此多的不公，我错在哪里？我错在哪里！

    泪水喷涌而下，仿佛是天破了一个洞，倾盆而出的爆珠，狠狠地砸落向地面。

    “不，阿姐！不要！狗东西，狗娘养的贱种，你带我们回家！他妈的，这就是你当初说的不会亏待？就算什么？这他们的到底算什么？什么狗屁裘府！什么修真界二府？这就是仙人？！”

    墨伍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拼命想要上前去与所谓的二公子裘落华一分高下，可是她发现，自己的双脚根本不能挪动分毫。她哭得越发的大声了，仿佛是山洪爆发，一泄千里，无法收拾。

    黄周见状，自觉将墨伍带出了房门。

    “什么腌臜公子，不要，你不要碰我jiejie！呜呜呜...求你，求你了，你救救我jiejie吧...不要让她这样...”墨伍跪在地上，拽着黄周的衣袖哀声请求到。

    黄周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也任由他的衣袖被墨伍的泪水浸湿。

    墨伍一声一声地敲打着房门，哭喊着似乎用了全部的力气，但那扇石头一样的门仿佛是块玄铁，吸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许久，黄周叹了一句：“唉，这房间有隔音结界，你再怎么哭喊都是没有用的。”

    墨伍怒视着黄周；’’你个骗子！将我和阿姐骗到这里，还说什么医者救人，这分明...这分明是...“墨伍实在不忍心说下去，只能嚎啕大哭，她的声音嘶哑，喉咙里充血，第一次觉得原来哭是可以七窍一起哀恸的。

    原来，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是这样一种感觉，仿佛一切都是徒劳，白费功夫。

    裘府龙潭，吃人不吐骨头啊！

    什么狗屁神仙，没有一个好东西！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滔天的恨意仿佛要从墨伍的躯体里燃烧出来，要将眼前的这一切都全部地消灭殆尽！

    黄周察觉到墨伍的身子开始发烫，轻轻一点她的眉心，让她昏睡过去了：“唉，龙潭虎xue，这才是修真界，哪里有什么至善至美的菩萨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