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绑架

    第二天上午，苏小念安顿好陆子琛，又交代了替班护士一些注意事项后就下了楼。

    走出医院大门，她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师傅去久光广场。

    “师傅，你是不是走错了？去久光广场！”苏小念刷了会儿手机，十分钟后，她有些奇怪怎么还没到，抬头看向窗外时发现早已偏离路线，立马着急地对司机说道。

    司机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继续向不知名的方向开去。

    “你...救命！...救...”苏小念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想拨打110报警就被一股迷香迷昏过去。

    ......

    再醒来时，她已经来到了宋家的庄园。出租车途径好几座欧式风格的建筑，穿过三重有门卫看守的大门，最终在一个城堡前停下。苏小念的头还有些发昏，下一秒立马有保镖和佣人迎出来，将她往里面带。

    她被带到一间书房，刚一进去身后的门就被出去的保镖关上。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背对她站着，似乎在欣赏面前落地窗外的风景。

    苏小念默默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在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

    “苏小姐，”宋淮谨缓缓转身，眼神定格在苏小念脸上，“今日终于有幸见面了。”

    苏小念看着那张冷峻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她的心自车上醒来后就一直提在嗓子眼，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而且还那么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被抓，现在哪里，面前的人是谁，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们...见过吗？”苏小念壮了壮胆，开口问道。

    宋淮谨继续打量了她一会儿，接着将一摞照片摊在书桌上：“请苏小姐来得仓促，是希望你能帮在下一个忙。”

    “你要做什么！”苏小念看着桌上的照片瞬间瞪大了眼睛，秦雨嘉和顾青南的身影赫然在目，清晰到可以看清他们在韩国烧烤餐厅外脸上从愤怒到焦急的各种表情。她的心一下被揪住，浑身的肌rou瞬时缩紧，手心里全是汗。

    “那就要看苏小姐配不配合了。”

    “你不要伤害他们！”

    宋淮谨不紧不慢地坐下，用修长的指节悠然地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笑意，沉默不语。

    “你想让我做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敲击声继续了一会儿，骤然停下。

    “我要你，照顾我的弟弟。”

    “什...什么？”苏小念脑袋轰的一声，怎么又是护工！还有完没完了！最近这些有钱人是怎么了，难不成瘫痪还能传染吗？就算要找护工，那么多专业的护工不找，干嘛都要找她，她就不该去读英文专业该去学护理是吧！

    宋淮谨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陆家签了合约，你不用担心违约金的事情。”

    “不...不是...我...”

    “我给你两个小时考虑。”说完，宋淮谨朝门外提高了下声音，一个头发有些斑白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推门进来，“张叔，带苏小姐去病房！”

    苏小念愣了愣，机械地站起身，跟着张叔走进电梯里去往四楼。

    “苏小姐，请吧。”张叔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苏小念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深吸一口气，迈步前行。房间里十分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的味道。

    她被领着来到床前，看到眼前那张憔悴凹陷的脸，身体瞬间僵住，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即使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但苏小念还是能第一时间透过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认出那个曾被她写进日记本里的少年。记忆里清朗俊逸，沉静儒雅，温暖又强大的人，她青葱岁月里埋在心底不敢言说的秘密，华清大学摄影系的宋淮安，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淮...淮安学长...”她下意识地喊出宋淮安的名字，大脑一片空白。

    宋淮安在镇静的作用下沉沉睡着，没有回应。苏小念慢慢地走上前，颤颤巍巍地摸了摸他发冷的脸颊，然后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本以为见识过陆子琛的身体，自己的心里承受力已经无坚不摧，但看清眼前这幕后却立马红了眼眶，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来压抑喉咙里翻滚的抽泣。那是一副更加恐怖的身体，脖子以下的一切都严重萎缩，上面遍布丑陋的褶皱和骇人的血管，鸡爪一般的手和脚，各处关节都已严重变形，导致四肢不借助外力连躺平都做不到。更加吓人的是他的下体，yinjing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着，根本没办法插入导尿管，可以想像到尿液要经过多少弯弯绕绕才能排出，到时又是多么的困难痛苦。

    “是...是高位截瘫吗？”苏小念转头看向张叔，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张叔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头：“要真是高位截瘫就好了，那样至少没有知觉。但淮安少爷全身的感官都在，只是无法自主控制脖子以下的身体。”

    “什么！怎么会这样！”苏小念瞪大了眼睛，她不敢想象宋淮安每时每刻都要经历多少痛苦，心里一阵阵揪着疼。

    “苏小姐还是去问大少爷吧。”张叔张了张口，随之而来的只是另一声长长的叹息。

    苏小念在宋淮安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鸡爪一般的手，轻轻按摩那扭曲僵硬的关节。她回忆起大学的时候，那家她兼职的咖啡厅，宋淮安算是常客，每次来都会点一杯热拿铁，然后在她不忙的时候聊一会儿天。

    他毕业那天也来了咖啡厅，苏小念终于鼓起勇气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她记得自己脸一直红到耳朵根，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而宋淮安一直盯着自己，答应时笑得是那样好看。

    可到了晚上，苏小念精心打扮，还特意让秦雨嘉帮忙画了个精致的妆容，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一晚上都没见他来，发消息也再没回过。就这样，她的第一场情窦在悄无声息中落幕，撕掉了日记本上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宋淮安，你是我一生都会憧憬的人。”

    “张叔，淮安学长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少爷毕业那天。”

    苏小念的心停跳了一秒，接着开始浑身颤抖，将脸埋进宋淮安的手里泣不成声。她曾经一直想不通，宋淮安如果不想赴约为什么要答应下来，为什么要给她希望。如果只是碍于礼貌答应了，那为什么不能同样碍于承诺而出现，哪怕是来回绝她的心意？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苏小念却宁愿他那天是故意爽约羞辱自己，而并非遭此大难。

    不知是对镇静药已经产生耐受还是感受到苏小念的存在，宋淮安缓缓睁开眼睛，提前醒来。眼前的重影逐渐聚合，他看着床边哭泣的女孩，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随即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谁...谁让你...滚出去...滚...唔...滚...”他满脸涨得通红，拼命想支配身体却无济于事，只能抬起脖子大吼。在激动的情绪下，他萎缩的四肢开始痉挛，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上下拍打着床面。由于皮肤太薄，撞击到床面的位置立马开始发红，已经发红的地方则开始发青。胸腔肌rou衰弱，宋淮安在平静时勉强能够维持自主呼吸，现在根本喘不上气，张开嘴拼命往里吸气，口水很快从嘴角淌出，流得到处都是。

    病床周围的男护工们快速行动，扶他坐起，给他插上鼻氧，然后手动挤压胸腔帮他顺气。期间，宋淮安一直死死地瞪着苏小念，大喊着让她滚，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自卑与绝望。四年的折磨，足以磨灭一个人所有的温润美好，让刺骨的疯狂肆意生长。

    苏小念呆呆地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少年，他看自己的眼神冰冷又狠绝，让她不觉打了个寒颤。苏小念怔怔地后退几步，从现在的宋淮安身上很难找到一点点曾经熟悉的影子。

    张叔也没料到宋淮安会是这个反应，回过神后连忙把僵住的苏小念拉出门外。

    随着房门关上，周围恢复一片寂静。苏小念无力地蹲下，抱着膝盖痛哭了一会儿，然后泪眼婆娑地抬头对张叔说道：“你们为什么找我？你看，学长根本不想见我！”

    张叔看女孩可怜兮兮地缩着身子抽泣，心里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宋淮谨收到消息匆匆赶来。他看着房门前的两人，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将另一摞照片递到苏小念手上：“因为淮安他...喜欢你。”

    “你说什么？”苏小念诧异地揉了揉眼睛，接过照片。这几十张照片拍摄于许多不同的场景，主角却是同一个人，是她苏小念！

    “去年的时候，我无意中翻看了他的相机，发现里面所有的人像摄影都是与你有关。后来，我把这些照片打印出来，他每次被病痛折磨得发疯的时候，只有这些照片能在不借助药物时让他安静。”宋淮谨在她身边坐下，这一刻，他不是宋氏集团现任掌门人，而只是一个无奈的哥哥。

    苏小念握住照片的手不住发抖，脑袋轰的一声。他是喜欢自己的！那些年一直以为的单向暗恋，居然...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淮安一直不许我去找你，说你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我原本也认了，可是我最近调查到你去给陆子琛当护工！”说到这里，宋淮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拳，“我想，你可能是被裁员后生活所迫，于是让谨天事务所给你发去邀请，可你坚定地拒绝了。既然，你这么想做护工，那就只能做淮安的护工！”

    苏小念诧异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叫她这么想做护工，她哪里想做护工了！陆子琛当时那个样子，跟陆家签合约属实是为了避免良心谴责啊！当时收到谨天事务所的面试邀请时，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惊喜，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工作，难道是她想推掉吗！

    她心中万马奔腾，可是表现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见苏小念不说话，宋淮谨皱了皱眉，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你和陆子琛之间是怎么回事，但你最好认清事实。淮安变成这样，都是陆家害的！”

    “你说什么！”苏小念猛地抬头。

    “宋陆两家，包括其他的大家族，在商业之外都有自己的势力。当年父亲病重，陆家明想趁机削弱宋家，于是盯上了淮安。淮安从未参与任何权利之争，生活一切低调从简，正好给了陆家明下手的机会。他安排人埋伏在淮安常去的咖啡厅，在他的拿铁里下毒...”

    “等等等等！”苏小念听到咖啡厅，噌地一下站起，“是我大学时候兼职的那家咖啡厅吗！”

    “对。”

    苏小念感到心口一凉，开始拼命回忆宋淮安毕业那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咖啡一向是自己做的，从取粉到萃取，到拉花，每一步都是自己做的，怎么可能会有毒？等等！那周新来了一个学徒，那天宋淮安点完单，他突然自告奋勇说想试试正式拉花出品，然后自己同意了。

    苏小念想到这里，浑身颤抖不已。如果她没有将那杯拿铁假手于人，如果她像往常一样亲力亲为，宋淮安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父亲听此噩耗，当场心脏衰竭而亡。我接手之后，自然不会让陆家明得逞，宋家并未衰弱，反而日益增强，但陆家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我安排了一场车祸，让他唯一的儿子也尝尝瘫痪绝望的滋味，可惜只是低位截瘫，不及淮安万分之一的痛苦。”

    苏小念听得胆战心惊，这就是豪门之间的战争吗？玩弄权术，玩弄人命，此消彼长....

    “苏小姐，我知道我威胁你的方式很卑鄙，但...”

    “不用说了，我愿意留下来。”苏小念吸了吸鼻子，坚定地说道。

    “你确定？”宋淮谨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怀疑她只是头脑一热。

    确定吗？说实话，苏小念心里也有点没底。宋淮安的情况可比陆子琛要严重得多，她照顾陆子琛才刚刚开始得心应手，现在去照顾宋淮安可谓是刚把高一的知识点学懂就被送去参加高考。可是，看着手里那摞照片，苏小念的内心顿时充满力量，因为现在她知道那个曾让她心猿意马的少年也同样喜欢着自己。与照顾陆子琛时不同，她这回留下是没有时限的，她只想一直陪着宋淮安，尽自己所能照顾他，让他开心。

    那场在大学时草率结束的梦，现在重新开始也不晚。

    “我确定！你是淮安学长的哥哥，那我就叫你宋大哥吧。”苏小念擦干净眼泪，神情严肃，“学长，是我一生都会憧憬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