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与银蛟（上）

    洛瑶带着今生的记忆托生前世。

    云霄宫宇错落而立，远处钟声悠然奏响，云漫金光。

    神女瑶从云宫前走过，在她雪白的足尖下，玉池水潺潺而流，翠荷如盖，雪莲生姿。

    她是天生地养的神胎，悟性高绝，灵台净透。佛喜爱她，允她在座前听经。

    若过千年，瑶女依旧能坚持心无杂念，便能登顶三十三重天，位列佛前天众。

    天界之水流经佛殿，教众于水畔听经，水声伴着佛钟声，深远流长。

    那是日常诵经的某日，一尾银色的小鱼顺着天水闯进了佛殿，在圣洁的颂经声中，自顾自嬉戏起来。

    它顽皮地甩着鱼尾，几滴水珠飞溅而出，洇湿了神女的裙摆。

    “……”

    神女淡淡回眸，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它赶紧躲到了荷茎后方，还探出半个脑袋偷看，却不小心与她对视了个正着。

    那端坐天水边的神女，以云霞为帔，以月色为裙，仙姿玉色，绝丽无双。

    小鱼呆怔当场。

    瑶回过头去，继续聆听佛音。这个意外于她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插曲，就像洇湿了裙摆的水痕，很快就会袅无影踪。

    可对小鱼来说却不一样，那惊鸿一瞥的惊艳，竟阴差阳错间令它开了混沌。

    从此它的心灵中再也没有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一切蜉蝣，淤泥和莲藕在它眼中都黯然失色，除了那抹惊艳云宫的姝色，它再也看不见其他。

    神女的听经课上，就此就多出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它绕天水畅游，时而追逐她的裙摆，时而轻啜她的指尖，还将最美的莲花衔到她的手边。在她来得及回头时，又一甩尾巴，很害羞地遁走了。

    本来专心听经的神女，也因此频频走神。

    有教众见如此，蹙眉道：“哪里来的小鱼，竟敢佛前放肆？瑶，我帮你把它赶走算了。”

    神女面冷心善，眼中既见佛祖，也见众生。对一尾小鱼，她是充满无限包容的。

    便摇头婉拒：“不必理会它，等它觉着无趣，自会离开。”

    小鱼非但没有厌倦，反而因为追逐神女，日日佛前听经。经年累月，竟沾染了几分佛性，机缘巧合下开了灵窍，会说话了。

    神女却宁愿它不会说话，它的话又多又密，她听经时，这鱼就在她座下的莲花旁不停念叨，比以前还要打扰人。

    “瑶，你日日听这老头讲经有什么意思，一点也不有趣。”

    瑶知道，若是不理会它，它能自个儿昼夜不停地自言自语下去，只得道：“我听经不是为了有趣，是为了感悟圣诏，早日位列天众。”

    小鱼不懂什么是位列天众，甩了甩尾巴问她：“那好玩吗？”

    “我不知道。”毕竟她还没能成佛呢。

    小鱼诧异：“你都不知道好不好玩，你就去啊。”

    瑶顿了顿：“佛说我灵台净透，只要听经千年，仍旧心无杂念，就能飞升。”

    它切了一声：“搞半天，原来不是你自己想去，是人家想让你去。”

    瑶没理它。她是天生地养的神胎，不成佛，她又能做什么呢？

    见瑶不说话了，小鱼又转移了话题：“还有十年，龙门又要开启了，我若跃过龙门，就能化为银蛟，脱离天水。到时候，我带你去下界玩玩。”

    “我天天摘这些莲花，你肯定看腻了。我听说凡间百花峥嵘，除了莲，还有芍药，海棠，牡丹，我都为你摘一遍，你肯定喜欢。”

    “对了对了，瑶，我忘了问，你还要听多少年的经？你听完了经，能和我一起去玩吗？”

    它声音渐大，周围的教众不满地看了过来，令瑶十分尴尬。

    神女也不明白，一只鱼怎么这么能唠叨？忍不住轻轻一弹指，将它弹出了佛殿。

    呼——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