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刻，他幸福无比

    他太想要一个拥抱了。

    于是他舒展他美丽的鱼尾，击碎了玻璃。

    玻璃是特制的，很坚硬，却依然挡不住他，只一下，便裂开蛛纹，向外蔓延。

    疼。但没关系，他要触碰到他们了。

    玻璃外的人群惊呆了，接着是刺耳的尖叫声，哭泣声，逃跑声。

    他有些茫然。

    他们是太高兴了吗？毕竟他们那么喜欢他。

    但他朦朦胧胧地觉得并不是那样，因为他们跑走了。

    为什么？

    不要走啊。

    不是喜欢我吗？

    不要走啊。

    他恐慌又急切。

    他再次挥舞尾巴。

    玻璃炸裂，锋利的碎片划破刺穿他珍爱的鱼尾，几缕鲜红在水液中蔓延晕染，如丝丝缕缕的红色霞云，海水从缝隙中涌了出去，裹挟着色彩斑斓的同样恐慌的鱼群。

    好疼。

    他委屈地留下泪，又很快笑起来。

    没关系，他就要拥抱他们了。

    他会告诉他们，自己有多爱他们。

    水浪之中，他欣喜地去触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可对方紧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只轻飘飘随着水浪流走，不给予他任何反应。

    小鲛人失望地垂下眼。

    他好像不喜欢他。

    没关系，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人呢，里面一定有喜欢他的。

    在发现那些不动弹的人都不会睁眼回应他后，聪明的小鲛人将手伸向那抱着一个椅子沉沉浮浮，大叫着哭喊着的人。

    这一个好活泼呀。

    鲛人的手覆盖着半透明的蹼，指甲尖尖长长，轻易捅穿对方的身体。

    那人瞪大着眼睛，涕泪横流，爆发出更高的尖叫声，手用力拍打他的手臂。

    他洁白的手臂很快被拍的泛红，但也只停留在泛红的那步，他的肌肤坚不可破。

    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看见那些红色在涌出了，很多，很快染红了水域。

    他知道那会疼，但那又有什么呢。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眨着泪眼迷蒙的眼睛，看着红色从自己的身体涌出，承载在一根根细细长长的管中，流向远处。

    这是很正常的呀。

    他试探着开口，他的声音是很好听的，每次他说话大家都会露出笑容，满面红晕。

    对方没有回应他，但他笑起来了。

    太好了。

    鲛人欣喜地摆动尾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像是抱住自己的珍宝。

    此刻，他幸福无比。

    可他没有发现，对方的眼睛已经眨也不眨了。

    他短暂地拥住对方一会儿，松开他，像另一个人类游过去，他们都很喜欢他，他也要一一回应他们。

    被松开的人挂着僵硬的笑容，他已经不在往外流血了，他浮了起来。

    蔚蓝的海水中，尾鳍如轻纱，鱼尾曼丽地摆动着，如最炫目的霞光，哪怕是流星也不及他的美丽。

    所过之处，是片片弥漫的红雾，是一具具浮在海面上的尸体。

    他热烈而真诚地拥抱他们。

    他歌唱着，觉得自己此刻幸福无比。

    歌声在海水中传的很远很远，动人的乐章令人沉迷，一个个人怔愣住，扬起笑容，被海水吞没，他们沉了下去，片刻后又浮了起来。

    那一艘华丽奢华的巨轮也像是被歌声打动，缓缓沉没，被大海拥抱。

    太阳洒下一层金光，铺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纯真又残忍的鲛人，端坐在一块礁石上，入迷地歌唱着，红色的海水轻轻打起浪花，亲吻他美丽的鱼尾，他一头卷发披在身后，眼角下的鳞片闪着醉人的光。

    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皆是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