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经转之始

    “上海站到了，下车的旅客朋友，请您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车厢两头下车。”

    黎一背着双肩包，不算瘦弱的身材被鼓鼓囊囊的大背包盖着，两侧的肩骨勒得发酸，薄外套被压出皱纹似的褶皱，扭曲地趴在她的肩头，她双手紧抓着硕大的黑色行李箱使劲，晃晃悠悠地从高铁上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上海，不是旅游、不是上学，是来倒车的。

    黎一今年读大三，赶上疫情的时节，大好的青春时光都浪费了，要么静默管理，要么非必要不离市，她没怎么出去过。

    她在大雪飘飞的北方出生，在不甚富庶的南方念书，每次上学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乏人得很。不过她也没什么别的选择，直达的车次只有那一趟，高铁倒是可以倒车，速度也快，但是贵出几倍去，又不能用学生优惠，她舍不得。

    这一次是个意外，江州突然发现输入病例，疫情形式不明，还差一周就放假的江州工程大学，为了不让学生们被关在学校里一个假期，给了提前放假的通知。

    可黎一的车票就没有校领导发布通知那么容易订了。

    黎一的家乡很远，是同学们听了后会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的偏远。每次订票要提前一周，毕竟这样方便省钱的直达，是贫穷又恋家的大学生的最优选择。

    看着售罄的标识，又想想不容乐观的疫情形势，黎一咬咬牙定了高铁倒火车的车票，在上海中转，中间还有四个小时，她美滋滋地盘算，也许可以去外滩看看。

    上海，她在电影里看，好繁华的。

    黎一出了高铁站，捣鼓着手机上的导航坐地铁往火车站去，再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到。

    街道上夜色浓郁，天空的墨蓝泛着有些浑浊的灰，跟随海风摇曳变成深浅不一的纱，笼罩在一片莹亮的建筑外。

    明明已经天黑，大街上却灯火通明，样式各异的广告牌交错地立在街口、挂在楼前招徕客人，上面的大明星笑容璀璨，自信而精致地推销着手里的商品，各色灯光亮起，比老家的白天还要热闹。

    道路上满是行人，穿着时尚考究、妆容夸张的青年男女，西装革履领带却微松、满脸疲态的职场精英，挎着名牌包包、吊带长裙翩跹的精致淑女名媛……

    黎一目不暇接地看着，从繁华的街景到匆忙的行人，都是她没见过的。

    她在心里摸摸盘算着，要是考研能来这儿就好了，不过消费大概会很高，竞争也更大。

    地铁上人不算多，黎一找了个座位坐下，抬起握手机的手，锤了锤被紧紧锢着的肩膀，熟练地挂了梯子上推特发问。

    【每天一问，这个帅哥有消息了嘛（?≧?≦）☆】

    【楼上厉害，坚持问了小半年了】

    【乐了，看个gv还看出感情了。】

    【meimei别问啦，不行看看我.jpg】

    【3p视频，别硬搞纯爱了吧？】

    连着翻了几条，插科打诨、冷嘲热讽、约炮聊sao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问的消息，不过黎一也习惯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干出这么离谱的事，并坚持这么久。

    人又上来不少，有几个站在了黎一周围，黎一快速息了屏，把自己21年乖巧人生里最大的秘密掩藏起来。

    ————黎一痴迷于一个色情视频的男主，已经快一年了。

    视频内容是常见的颜射，全程只有他的脸出现，红色的薄唇张张合合，不停地裹着两个外国男人的几把，仅仅1分多钟，黎一就不可自拔。

    说不清为什么会念念不忘，也许是这张脸格外帅气，连男明星都比不上的英气潇洒；也许是他没有故意捏着嗓子叫床，只是配合似的应和。

    黎一看过许多色情视频，大多庸俗直接，只有这短短的一分多钟，尽显小说里的旖旎风流，让黎一第一次有次元破壁的感觉。

    凭这一点，就足够黎一对他念念不忘了。

    黎一很难解释自己发癫一样在互联网上四处搜寻一个色情博主的原因，但想要看到有关于他更多的视频似乎成了黎一的心病，让她不能自拔。

    甚至于在忙碌赶车的地铁上，还要抽空一问。

    地铁的报站声响起，黎一把手机揣兜，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