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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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何逢年过节依然赏赐公主府。 苍时自知不如往日,亲自进宫谢恩,她为谢子文和谢述说了几句好话,苍何照旧不置可否,苍时摸不准他的态度,只好退下。 谢述在外面等她。 “几个月过去,陛下依旧不肯松口。”苍时叹气。 谢述不赞同她这样消磨与皇帝的姐弟情,苍时懒得搭理他那些忧思,拉着他去桐宫。 谢曼去世后,在苍时的要求下,依然有人照常打理桐宫。 与谢曼在时一样,初春的桐宫后院,枝头坠满鲜花。 “这棵是母后最喜欢的。”苍时指给谢述看,她说着,走上去,折了一枝下来。 她转过身,微风吹起她的发梢,手上的花朵娇艳欲滴,少年笑容明媚,比春日的阳光更令人晃神。 “表哥,送给你。”她说,“谋事在人,我们定能找到转机的。我想母后、舅舅一定也不想看到我们沉浸在悲伤中的。” “好……”谢述愣了愣,从苍时手中接过花枝,又低声加上一句,“……谢谢你。” 直到离开宫门,他手中依然捏着花枝,白皙到透明的指尖衬得花瓣越发娇嫩,被冷风一吹就轻轻颤动起来。 察觉到苍时落在他手上的目光,谢述下意识蜷了一下手指,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表妹挑的这枝很美,我回去就插在瓶中。” 苍时眨眨眼:“若是插花,一枝少了。” 她的语气很轻快:“既然表哥喜欢,我在府中再挑几枝送给表哥。” “平衡之术……”明华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有些微妙,“陛下刚刚立威,绝不会‘妥协’的,表叔恐怕还要赋闲一段时间。” 明华向来风流多情,不过好友家中出了大事,她时常和谢远南一起看望苍时,也有一段时间没去清音坊了,她的丈夫十分高兴。 苍时说:“我知道,不过彦休的罪名……舅舅和表哥又见不到陛下,只能由我代为剖白了。” 明华安慰道:“你别急,陛下令你解除婚约,也是日后不再追究的意思。” 只有她们三个人在场,房门大开,可以看到旁边的院子里空无一人,谢远南忍不住小声抱怨:“阿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自幼和苍时关系极为亲近,因为担心表姐,甚至抛下明彦昭独守空房,来公主府陪苍时住了许久。 谢曼爱护下的长公主肆意张扬,如今在宫中说话也要仔细斟酌,谢远南很是不平。 苍时又朝院中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要不是母后……他还在墙角乞讨呢。” 明华诧异:“……乞讨?” 谢远南知道苍何继承皇位的始末,她解释几句,又道:“不常有人提,但也不算什么秘密吧。” 明华从未听过此事,她再次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皇室……就算流落在外,至于乞讨吗?” 苍时和谢远南皱起眉,屋里一时安静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苍时才又笑着出声:“我前日买了话本,一起看看?” 丰蜀上任后镇西军的第一次出征,军费拨得很吝啬。 大都督能换,但那些真正领兵的中层将领和普通士兵可不会轻易认可丰蜀这个空降的大都督——他一天都没上过战场呢。 皇帝知道,王谚也知道,所以他们不乐意多费钱养一支倾向不明的军队,但这差别只会让士兵们更怀念谢子迁在的时候。 镇西军里不是还有一个有资格继承谢子迁遗产的人吗? “明日出兵,先探敌军虚实……”谢谦站在地图前,逐一点出图上做好的标记,“……勿要太过深入……我会在此处准备接应……” 出征前的议事,他以“提议”为由,安排了镇西军明日的行军路线,而其他资历比谢谦更老的都尉竟然全无异议。 谢谦长着一张和谢子迁一模一样的脸,果然也和谢子迁一样可恶。 似乎感受到了丰蜀强烈的不满,谢谦终于转向他,神色很柔和,甚至有点谦恭:“都督可有什么意见?” 丰蜀对兵法本就不精通,对于镇西军和西树的了解更是远远比不上谢谦,自然说不出什么意见。 将领陆续离开军帐,谢谦特意落后几步,丰蜀恼怒不已,却没有叫住他。 谢谦笑得更温和了。 太好了,丰蜀对他和西树的事一无所知,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明天不至于狼狈败退,他就彻底架空丰蜀了。 他要让知情者带着这个秘密埋进坟墓,他就可以弥补他的错误,从此他就是谢家真正的支柱,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不堪,他也再不会行差踏错。 如他想象般顺利,镇西军果然得胜归来。 谢谦在本子上勾画,核对功劳和伤亡,詹臻走进了他的军帐。 “怎么了?”谢谦心情很好地问同僚。 “有人和我说,在西树军队里看到谢……彦休了。” 谢谦手里的笔一顿,从桌子边滚到地上,在下摆溅上一道墨迹。他弯下腰把笔捡起来,重新放在桌上,抬头看向詹臻。 “彦休竟然……”他喟叹一声,又皱眉,“军中有多少人知道了?” 詹臻苦笑:“能让我知道,下面自然已经传遍了。再对西树用兵可怎么打啊?” “父亲治军严谨,丰都督嘛……你我只能尽力而为了。”谢谦安慰,“彦休活着,真是最好的消息了。” 才怪,这真是最糟糕的消息了。 他真心实意地希望谢彦休平安无事,但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西树人对谢彦休说了什么,才让谢彦休投靠西树,并且西树人放心让他掌兵? 詹臻已经离开了,谢谦独自坐在帐中,神色晦暗不明。他捏着那只笔,直到指尖变得微凉,迟迟未能在那份战报上继续写下去。 他为自己准备了功劳,为丰蜀准备了把柄,但如今这青云梯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