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上航行

    悬崖边的FBI搜寻队传来了新的消息，队员在峭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枚嵌入岩缝的铁钉，上面还系着一根铁链，有拉扯过后的断裂痕迹，这份证物很快被送到了法医科吉米和布莱恩的手里。

    “有发现什么吗？”布莱恩凑近吉米的工作台，吉米此时正坐着专心致志地检验证物。吉米戴着一次性手套拿起铁链的碎片，“即便有什么东西，也被海浪冲刷稀释了，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验。”

    “还真像你说的，有了新的线索，可是这怎么能证明威尔他们还活着呢？难道徒手去抓铁链来自救？”

    “如果最终确认上面有他们的DNA，就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布莱恩做出一个“不是吧”的表情，他有些激动地说着：“那我们之前关于红龙案的推测，是不是又有新的方向了！”

    清晨，浩瀚无垠的海平面与天空的连接处已经隐约透露出第一缕晨曦，航行在海上的轮船还沉睡在一层层灰蓝色的薄雾里。这是汉尼拔和威尔得救的第四天，这艘船正要前往一个名叫骆驼岛的地方进行商品交易，骆驼岛因为有座形似骆驼的山峰而得名，岛上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船上携带了药品，酒，工具等岛上稀缺的资源作为交换。船长名叫费尔森，长年在海上漂泊，航行经验十分丰富。

    汉尼拔倚靠着甲板上的栏杆吹着海风，他拆开了包着右手的纱布，用左手磨挲了一下右手掌心的伤痕，即便汉尼拔自认为忍耐力还算不错，在包扎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头。刚开始是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现在像蚂蚁啃咬一般痒痛，但至少手指能够活动了。如果昨晚威尔看得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一直是用左手写信。汉尼拔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了。

    “好点了吗，莱斯特医生？”船长费尔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汉尼拔身边，十分热切地询问道。被救的时候汉尼拔给自己和威尔都使用了化名，这个时期最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好多了，谢谢你给我们提供帮助。”

    “哪里的话，治疗工作还要拜托你呢。”费尔森身高有六英尺，身形健壮但精瘦，方形的脸上留着一头灰白短发，年龄大概四十五岁，他的眼睛锐利地观察着汉尼拔。

    “特里好些了吗？”汉尼拔礼尚往来地问道。他给自己塑造的身份是一个叫做安东尼?莱斯特的医生，和威尔乘坐的渔船本来打算去墨西哥，失事后被路过的这艘船救起，之后他帮一位叫特里的船员看了一下他的腿伤。

    “他恢复得还可以，自己能够在房间里简单行动，这多亏了你。”

    “我的荣幸。”

    威尔也醒了，他发现汉尼拔不在房间里。威尔走出房门环视一周，船舱里摆放着一些工具，还有几个大型铁质箱子用锁链拴在一起。威尔来到了甲板上，看见汉尼拔和另一个人在谈话。汉尼拔看见了威尔，微微侧身，向费尔森介绍道：“费尔森船长，这是我的朋友威廉?格兰特。”

    “幸会。”船长满脸笑意，热情地伸出手，威尔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他看向汉尼拔，后者正不动声色地向他微微点头，威尔意识到这应该是汉尼拔为了掩人耳目给他起的新名字。

    “那你们二位慢慢聊吧，我得去看看伙计们干得怎么样了。”

    “好。”

    送走了费尔森，威尔靠在汉尼拔旁边的栏杆上，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了。昨天晚上光线比较暗，今天在阳光下，威尔看清了汉尼拔的手，汉尼拔右手的从虎口到掌心处都留下了皮rou分裂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是……？”

    汉尼拔知道到威尔在看他的手，下意识地收起五指挡住威尔的视线，没有直接回答：“你还记得坠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威尔沉思片刻：“我们……我掉了下去，光线很暗，坠海之后我失血过多昏迷，醒来就在船上了。”

    汉尼拔注视着远处嬉戏的海豚溅出的水花，突然自顾自地开口：“威尔，如果当时你知道阿比盖尔没有死，你还会想杀我吗？”

    威尔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设想过汉尼拔会问他为什么要杀红龙，又为什么要在杀死红龙之后抱着他跳崖，却没有想过汉尼拔会问这个问题。会吗？他是汉尼拔，是那个嗜血成性的食人魔，他杀害了无辜的人，无论阿比是否活着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但威尔心中确有过一丝犹豫，他甚至曾经当着杰克的面承认了自己想和汉尼拔一起逃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吗？”汉尼拔看了他一眼，“杀了弗朗西斯之后，你满脸鲜血地朝我走来，我就想起宴请杰克和你的那次，当时杰克受伤了，被我关在餐室里，他的确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后来你举着抢走了进来，紧张恐惧，微微颤抖，但又孤注一掷地紧握那把枪。”

    “即便在那个关键的时刻，我还是愿意带你和阿比盖尔一起走。”

    “汉尼拔……”

    “去年夏天，我和阿比盖尔去过悬崖上的度假小屋，她很喜欢。小屋的前主人是个攀岩爱好者，我知道在岩壁上有用来固定的锁链，只是确定位置需要一些运气。”汉尼拔说道，“最后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命运一次又一次将我们带回到了同一个地方。”

    “只是，阿比盖尔没有这样的运气。”威尔有些怅惘，只存在于他脑海里的阿比盖尔正在一旁用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在你的记忆宫殿里，还会看见她吗？”汉尼拔问道。威尔点了点头。

    “我也一样。”汉尼拔说道，威尔转头看向他，不像是在说谎。

    “逝者已逝，我们只能向前看。”威尔说道，“我已经放下了。”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汉尼拔眼神一暗：“走吧，让我们去看看特里。”

    汉尼拔和威尔去的时候，特里正坐在椅子上喝酒，酒瓶还剩一半，桌上放着一些药瓶。他的左腿缠着绷带。

    “莱斯特医生，你来了。”

    “好些了吗？”

    “嗯，多谢。这是？”

    “跟我一路的，他叫威廉?格兰特。”特里没有伸手，于是威尔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他观察特里，他不算很高，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袖衫，短发利落，眼神坚毅，三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属于比较沉默寡言的类型。

    汉尼拔简单寒暄之后，为他换了药。特里的床边放着一张一体式的书桌，右边连接一个合金衣柜，刷上了木纹油漆，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这些药其实另有用处吧，”汉尼拔拿起了其中一个白色小药瓶。

    “我不懂你的意思。”

    汉尼拔走到衣柜旁边，“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有一个大衣柜，里面装着什么？”

    “正如你所说，只是一个衣柜而已，里面有我的衣物。”

    汉尼拔看上去并不相信，“衣柜的下半部似乎可以装下一个人。”特里警惕地看向汉尼拔，说道：“怎么可能？”

    “你的伤用药用不了这么多，而且你这里面还有专门治疗心脏病的药，可据我所知，你是没有心脏病史的。”

    特里变得沉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放在衣兜里的短柄手枪。

    “是又怎样？”

    “你想杀了我吗？”汉尼拔没有后退，他盯着特里。“你在船上的食物可以解决，因为生病受伤，消耗多一点也不会太引人注目。但是你的药物已经快用完了，船上的药都在船长室，因为医生的身份，我可以帮你。”

    特里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松了口：“好吧，但我请求你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

    特里打开了衣柜门，门里钻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有着蓝绿色的眼睛，深栗色的卷发，神情有些胆怯地拉着特里的手，但并没有躲在特里背后，而是和他站在一起。

    “她叫阿利亚。”

    一旁的威尔温柔地说道，“阿利亚，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阿利亚说道，“我……我是被特里救起来的。”

    “说来话长，这艘船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特里重新坐了下来，把阿利亚抱在怀里。“他们明面上是运送货物，暗地里是走私，但实际上做的是买卖人口，杀人的勾当。骆驼岛本来是一个荒岛，后来费尔森一伙人在骆驼岛上驯养了一批猛兽，定期把一些黑户（就是没有身份的流浪者或偷渡者）带到那里玩死亡游戏，供富人取乐。阿利亚和她mama本来是这次的人选，但是中途她mama带着她跳海，我救了阿利亚，将她偷偷藏了起来。”

    “死亡游戏？”威尔惊异地问道。“这么小的孩子都会被送去吗？”

    “是的，这个狩猎游戏已经办了一年多了。人性一旦有了金钱的庇佑，就会无法无天。其实这次费尔森救你们，应该是用来替代他们母女俩的。”

    威尔和汉尼拔坐了下来，虽然有些意外，但威尔隐隐有预感，他回忆起来：“难怪，那些船舱里的箱子，如果按照你所说，明面上是装着贵重货物，实际上是用来装猎物的。”

    “他们应该会在上岛之前将你们控制起来，然后直接送到岛上。”

    “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控制我们？他们人多，我们两个又没有武器。”

    “因为确信我们跑不了。”汉尼拔插了一句：“在茫茫大海上，跑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控制我们，还需要有专人来看守，倒不如让我们借此相信他。”

    特里有些忧虑地说道：“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你有手枪，没想过把大船的控制权夺过来吗？”

    特里摇了摇头，“船上还有30多个费尔森那边的人，而子弹只有六发。最主要的是，轮船消耗的能源会更多，没有补给是回不了港口的。为了谨慎起见，坐快艇走是最保险的方法。”

    “我们要怎么做？”

    “我有一个计划。”特里翻开了他的笔记本，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又被划去。他翻到崭新的一页，飞速地写下几行字。“需要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