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边伯贤循着上次的记忆摸到惊鸿一面，不禁感叹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里面几乎坐满了客，边伯贤往后厨走去，狄叔和涟姐都在后厨忙着，狄叔围着碎花围裙在颠勺，涟姐满手的面粉，见到边伯贤咧嘴一笑：“小弟弟，来找眠眠玩啊。”

    边伯贤抓着书包肩带，点点头。

    “等会儿让他带你去我家啊，今天店里太忙了没有下脚地儿。”

    “好。”边伯贤坐在凳子上等着狄惊眠，没一会狄惊眠穿着背带短裤戴着头盔跑了进来，想在边伯贤脸上捏了捏被他一下子躲了过去，狄惊眠也没在意：“你哥居然放你出来？”

    “我和他说找同学拿资料。”边伯贤如实说。

    狄惊眠把怀里抱着的头盔塞到边伯贤怀里：“我可没有摩托，只有小电驴，不嫌弃吧。”

    边伯贤戴上头盔摇摇头，两个人出去坐着小电驴来到了狄惊眠家小区。他们家平数很大，三室一厅，一卫一厨。收拾得也干净让边伯贤很舒服。

    狄惊眠找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了过来：“听你哥说你是艺术生？”

    “嗯。”边伯贤跟着狄惊眠进厨房，接过他递过来的粉色围裙套上。

    “我也是艺术生，学美术的，所以我现在都不用上课了。”狄惊眠题外话就聊到这，无缝衔接切入正题：“我先从和面教起，你想给朴哥做长寿面的话还是手擀面会更好。”

    他似乎能把边伯贤看透，见后者看着自己的眼神狄惊眠笑着解释道：“我猜的，不知道对不对。”

    “对，他生日不是快了吗？”边伯贤也被分配了个不锈钢盆，里面是适量的面粉。

    狄惊眠让他看自己倒水的手法：“我和你一样，所以你们俩刚来就看出你俩有事儿。”

    ＂你和我一样？＂边伯贤的声音拔高了点。

    “你想哪去了，我对你哥没那个意思，不过我也喜欢男生，我爸我妈都知道还总乱点鸳鸯篇撮合我和朴哥呢，我俩要是能成早成了还有你什么事儿，我长得也不赖吧。”狄惊眠长得漂亮，偏也生了颗玲珑心，让人觉得舒服又放松，他自然知道边伯贤的小心思，所以刚开始就挑明了说，别整得小孩到时候吃飞醋，朴哥生他气不带他玩就糟了。

    手里的面团在狄惊眠的一步步带领下逐渐成型，慢慢的也不粘手了，揉起来热乎乎的。

    “好好和我学，你哥可爱吃我家的面了。”狄惊眠逗他。

    “所以我直接找你了。”

    “有远见啊，小孩儿。”狄惊眠趁着他用心擀面，突袭上手掐了下他脸蛋，在上面留了点面粉，那小孩手倒是快，一个快准狠抓住了他要收回去的手，然后往后一掰。

    “哎哎哎，松手松手，我疼死了谁教你。”狄惊眠没想到边伯贤力气倒不小，劲儿巧妙地让他都有些直不起腰。

    边伯贤本意也没想到会这么疼，松开了手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小狄，我没控制住。”

    狄惊眠揉着发红的指根，倒生不起来气，人家都乖乖叫小狄道歉了，谁还舍得生他的气：“平时你哥敢碰你吗？”

    “他碰不会这样。”

    “……”狄惊眠被秀了一脸，“拿刀来，可以开切了。”

    给擀成大饼的面又被一折一折折了起来，均匀切开就好了。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一个小时，边伯贤煮得第一碗面条出锅了。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面，上面盖着几根青菜和一个荷包蛋，但对没有基础的厨房小白来说做起来不容易，边伯贤胳膊上还有零星几个被烫的红点子。

    “你哥就爱吃这口。”两碗面卖相差不太多，只不过狄惊眠的煎蛋漂亮饱满裹着一圈油炸金边儿，面条根根分明像是用机器压的，边伯贤的煎蛋蛋黄流出来了还有点糊了，面条和他比起来也是粗细不均，但总体来说还算成功。

    边伯贤各尝了两口，皱起了眉：“明明按照你说的做的，量也没多放，就是没你做的味道。”

    狄惊眠笑了笑；“本来就是一个人做一个人的味道，你不用太着急。”尝了口边伯贤做的，然后夸赞：＂这多好啊，我第一次做面都坨在一起了，你第一次做要是比我做了三年的还好惊鸿一面直接转让给你了。＂

    边伯贤被哄得直笑，他把自己的那碗面吃了下去，和狄惊眠告别道谢。

    日子像平常一样过着，边伯贤和朴灿烈也认真地沉浸在恋爱里。

    朴灿烈生日这天刚好是周六，周五晚上边伯贤就开始紧张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朴灿烈煮长寿面。

    他刚进厨房就看到丁栩在忙，他走过去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伯贤，怎么周末起这么早？”

    他准备好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哥挺照顾我的，想给他煮个长寿面。”

    丁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那你先用。”

    边伯贤点头道谢，然后去厨房煮他练了多次的面。丁栩靠在门口看着他，紧张地下鸡蛋的时候又被油崩了，最后把面盛在碗里，鸡蛋铺上。

    “好香。”丁栩凑上来闻了闻，然后笑着对边伯贤说：“你去把你哥叫下来吧。”

    “我端上去给他吧。”边伯贤用毛巾垫着碗底，小心翼翼慢悠悠地到了朴灿烈门口，他用胳膊肘摁下门把手，然后把面放在了桌子上，他拉开窗帘任由阳光洒进来，刺得床上的人用被子蒙住了头，边伯贤关好门坐在床边：“起床了。”

    朴灿烈直接拉着边伯贤到被窝里，搂着玩偶似的把他抱在怀里：“陪我睡一会。”

    边伯贤身上的空调凉气瞬间被暖意包裹，边伯贤亲了亲朴灿烈的脸蛋：“快起床，不然面条就要坨了。”

    “坨了就坨了，年年都吃不差这一回。”

    “可今年是我做的。”

    “……”朴灿烈从床上挺身起来跑去卫生间洗漱。

    边伯贤在床上笑了半天，朴灿烈很快就出来了脸上胸口上还有水珠，他直奔桌上那碗长寿面：“这是你做的？”

    “是啊，我练了好久。”边伯贤把自己胳膊举到了朴灿烈面前：“烫起泡了都。”

    撒娇似的语气可让朴灿烈心疼坏了，连忙给吹，一边吹一边说：“豌豆公主怎么能下厨，老老实实在你鹅绒床上等着被我cao就行了。”

    边伯贤拍了朴灿烈一下：“快吃，不许剩。”

    这还是边伯贤第一次这么硬气地给朴灿烈下命令，后者当然遵命把那碗面吃得精光，汤都没剩。吃完还夸边伯贤手艺比狄惊眠好太多了。

    朴灿烈下午直接定了个包房请了自己的朋友吃饭。一帮男生中午刚过就都过去了，朴灿烈和边伯贤正在包房里玩同一个手机，门就被推开了。

    “烈哥生日快乐啊。”七嘴八舌地祝福瞬间填满了整个包间，有朴灿烈班级的也有平时一起打球的，礼物之前都送过了怕的就是朴灿烈不好往家搬，便都是空手来的。

    一帮人很快就把场子热起来了。

    狄惊眠是最后到的，手上捧着个扁扁的巨大的礼盒塞进了朴灿烈怀里：“回去拆啊，保你喜欢。”然后冲边伯贤眨了眨眼就随便找座位坐下了，他也是他们高中的只不过艺考完毕就直接不去上学了，所以和朴灿烈的朋友也算是熟悉，每年过生日都会碰个面。

    “我弟，你们都知道吧。”朴灿烈给介绍着边伯贤，其中一个剃着炮头的笑着打趣：“谁不知道啊，你这弟弟天天挂嘴边，下课都不和我们打牌了。”

    边伯贤在座位上对他们点了点头，就继续玩手机了。他不知道朴灿烈的朋友怎么能这么多，他实在不擅长社交只能点头微笑。

    朴灿烈不爱吃蛋糕，从来就没有订蛋糕的习惯，一帮人闹哄哄的在上菜之后就开了两箱酒，明摆着要灌朴灿烈。寿星自然不会扫兴，只不过刚开始就下了命令——边伯贤不许喝酒。

    上次的事想想仍然心有余悸，边伯贤也乐得自在，只低头吃朴灿烈夹给他的东西就好。

    两箱酒下去其中一箱都进了朴灿烈的肚子，炮头又叫了两箱，朴灿烈说出去醒醒酒然后就拉着边伯贤出去了。大概是喝酒喝得急，朴灿烈走路都有些晃荡，他拉着边伯贤拐进了个小包间，关上门就把脑袋搁在了边伯贤肩膀上：“是不是不习惯。”

    “还好。”边伯贤一下一下摸着朴灿烈yingying的头发茬。

    “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呢？”朴灿烈丢了平时的沉稳，像小孩子似的。

    “回家给你。”

    朴灿烈直起身子，走到包间的餐桌下面，拿出了一块草莓蛋糕来。小小一块还没他巴掌大。

    “我没有许愿吹蜡烛的习惯，但是你第一次给我过生日，我想给个特权给你。”朴灿烈眼角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什么？”

    “你可以许两次愿望的机会，你生日一次，我生日一次。”朴灿烈点上蜡烛关了灯，小小的火苗没办法照亮整个房间，却刚好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脸以及眼里的火光。

    边伯贤没拒绝，他上手合十闭上眼睛：“第一个愿望，希望朴灿烈成绩越来越好。第二个愿望，希望朴灿烈考上心仪的大学。”

    都是和朴灿烈相关，对一个高三生来说没有什么比成绩优异更实在的了，朴灿烈不禁笑出声来，在他低哑的笑声中，边伯贤许了第三个愿望，他在心里默念——希望我和朴灿烈永远在一起。

    睁开眼睛两个人一起吹灭了蜡烛。

    小小的蛋糕三两口就没了，边伯贤怕他朋友等不耐烦，拉着他就要走，朴灿烈却说了句不会，就硬扣着边伯贤接了一个草莓奶油味的吻才肯放人走。

    屋里人打闹成一片并没有察觉出什么。

    最后大部分都喝得东倒西歪地，几个没喝酒清醒的分拨送人，边伯贤的任务就是把朴灿烈带回家，朴灿烈还拎着狄惊眠送给他的巨大礼盒。

    另一只胳膊就搭在边伯贤身上，一边蹭着他脖子一边喊他：“宝宝。”

    “在呢。”

    “宝宝。”

    “哎。”

    朴灿烈也不说别的，反复叫着他，边伯贤也不厌其烦地一句一句应下。

    从出出租车上下来边伯贤就把他搂着自己的手拿开了，换成扶着他。朴灿烈似乎也清醒了一点，自己站直了，边伯贤要帮他拿礼物也被他躲过去：“不行，太沉了。”

    没想到的是丁栩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两个回来。见到朴灿烈醉醺醺地就上去搭了把手：“伯贤，麻烦你了。快去休息吧，阿姨来就好。”

    边伯贤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朴灿烈冲丁栩扯了下嘴角就率先上楼去了。

    朴灿烈头还晕着就看到边伯贤走了，张口就要叫宝宝，话音没落下意识到他妈就在旁边又临时转了个弯：“b……伯贤。”

    丁栩扶着他到沙发坐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酸奶：“伯贤伯贤，你耍酒疯还让人家陪着啊？”

    一盒酸奶下肚但也没什么效果，丁栩扶着他上楼：“赶紧刷牙睡觉。”

    丁栩在看到朴灿烈叼住牙刷才离开，她前脚刚关上门过了十几分钟，边伯贤就穿着睡衣进来了，看着刚冲完澡的朴灿烈光着睡在床上，他过去给朴灿烈盖上了被子，然后亲了亲朴灿烈的嘴唇：“哥，生日快乐。”

    “宝宝。”睡梦中朴灿烈还在叫着边伯贤，他轻轻应了一声，听到朴灿烈半清醒的含糊的梦话：“刷牙，三分钟。＂

    “知道了，你的礼物以后补给你。”

    朴灿烈彻底睡了过去。

    边伯贤坐在床边捏着朴灿烈的手指尖，摸着他凸起的骨节，连同掌心的生命线都爬了一遭，才依依不舍放下他的手，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小声关上门一转身就被一个人影吓得直接靠在了门上。

    朴景城皱着眉看着边伯贤：“你在你哥房间干嘛？”

    “取一点东西。”

    边伯贤很少与朴景城交流，但朴景城不知出于对边瑜的承诺，还是对自己前十几年都一无所知的儿子弥补，他对边伯贤的态度比起他对朴灿烈可以说放得很低。可是他忽然这么瞪过来沉着脸让边伯贤发自内心的害怕——他很少体验过的，来自父亲的威严。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觉得他在朴景城眼里被看透了。

    “那东西呢？”

    边伯贤说不出来话，低着头。

    “你跟我过来。”朴景城带着边伯贤向书房走去。

    第一个发现丁栩不对劲的就是朴景城，躺在一张床上的夫妻俩，就算一点情绪波动都会被捕捉。

    丁栩半夜睡不着觉坐着发呆，记忆力忽然变差忘记提前预约煮饭，甚至会在半夜听到卫生间传来压抑的哭声。

    这一切都让朴景城心慌，可面对他丁栩又是如往常一样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着心疼。

    他每天都在观察这到底是什么让丁栩情绪变成这样，两个儿子相处越发融洽，他们两个的事业也都蒸蒸日上，朴灿烈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甚至于家里的盆栽都生长旺盛。他实在找不出问题所在。

    直到今天丁书淇来给朴灿烈过生日却扑了个空……

    朴景城自认为自己是个严父，可是对于边伯贤他就是说不下狠话来，所以丁书淇说到边伯贤和他的矛盾冲突他下意识是护着边伯贤的。

    可如果事情涉及到别的……

    朴景城的书房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古板，一丝不苟，整洁，严肃。无论是书籍还是每天要用的电脑桌都一尘不染，被有序地摆放着。

    边伯贤站在朴景城面前低着头，显然被现在这个氛围吓到了，他本就心虚心慌，在这个密闭压抑的房间里，在严厉沉默的朴景城面前更是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你有没有发现你丁阿姨最近不对劲？”朴景城开口问道。

    边伯贤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和你哥还有丁书淇之前发生了什么破事儿，也都希望你能注意好自己的尺度分寸。”朴景城的语气并没有愤怒，相反是非常平静的，可是边伯贤心里又慌又乱，仿佛头上悬了一把刀。

    “知道了。”他仿佛挣扎了许久才能发出声音，他抬头与朴景城对视，看到他带着关切的眼神鼻子忽然就一酸。

    酸什么？酸他和朴灿烈往后步步艰难的恋爱？还是酸朴景城关怀又责备的矛盾眼神？还是丁栩阿姨？

    他不知道。

    “我目前能想到的原因只有关于你，灿烈他mama一直都对你很好希望你能融进这个家庭里，爸爸没对你尽过父亲的责任，可我自你mama离开后也没有缺了你吃穿，你如今能够回家我也是非常开心，平时你和你丁阿姨相处得比你跟我都要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她也不和我说，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注意一下她的情绪，看在她真心待你的份上。”

    “好了，你回去吧。”见边伯贤只是一直低头不语朴景城也不忍逼他太紧，叫他转身快要出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

    “伯贤，你丁阿姨现在的状态……和你mama那时候很像。”

    边伯贤的手突然握紧，指甲狠狠抠进掌心里，带来微微的尖锐的疼痛感。

    边伯贤还是一句话没再说，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