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Chapter 23
江岚意料到自己说错话。是啊，如果她一个人有地方可去，又怎么会离开家乡，深夜里拖着行李箱在它城游荡。 吃完饭江岚带人直奔了工厂。 厂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工人也近百，食堂住宿车间，设施应有尽有，而且地皮是自己的，实打实的豪。这时候虽没到管理上班时间，但工厂歇人不歇机器，实行利益最大化就是这样。 江岚带着雪椰参观完厂房和运作车间后转出，厂外却不知什么时候起聚了一堆人。两人狐疑着走过去，尝试了解情况。 “老板！”那管理层一脸的不淡定。“想不到这事把您都惊动了？” “怎么了？”江岚往栅栏外看去，门口有好几个小孩，看穿着都是流浪儿，有大有小的，正被保安扭着手不停叫唤。 “附近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几个小孩，每天偷鸡摸狗的。因为数量不大，大伙可怜他们没人教养，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想不到早上居然合伙偷到我们厂财务室了，金额不小，能立案了。可他们又没人管，抓到警察局只怕没几天就放出来。老板，您看这事？” 江岚考虑了几秒。“那算了，多叫些保安盯严实，别让他们再翻进来。” S城是小城，但凡点小事就能东家传到西家，没必要报警搞的人尽皆知。管理称是，按江岚吩咐处理了。 几个流浪儿见人不搭理他们反来了劲。吵吵嚷嚷的在铁栅前扭屁股，还脱裤子滋尿，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让人难堪。 江岚把雪椰往身后一带。“走了，别侮了你眼睛。” 雪椰在那几个孩子脸上来回看了看，转身离去。 ** 夏日的黄昏总来的那么迟。 此刻正毫不吝啬的把整座小城涂成金色，平日再平凡不过的青砖碧瓦也在那一刻光彩斐然，好像街角巷落都染上了美丽的火焰。 结束了一下午工作，江岚雪椰并排从办公楼走出。 “时间还很充足，要吃什么？”江岚看表。距起飞还有三个小时，机场不远，完全可以就近吃饭。或者是吃难吃的机场餐厅，但后面那个他个人不推荐。 “我都行。” 门口的铁栅栏已经开了。虽然有人住厂里，但更多的工人是走班制，这时间能回的都陆续回了。出门江岚按下钥匙，小车叫了两声，开了锁。 小城市就这点好，不用到处找停车位。 雪椰扬眸，只见江岚车旁蹲着几个小孩，该是上午那批。大的也就十二三岁，小的才六七岁。那些小孩见车头灯闪了，立即开门钻进去，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他们在真皮车座上蹦啊跳啊的，江岚插着腰，直接被气笑了。 “喂喂，你们干什么？起开起开。”没好气的拉开车门，打算将里面霸着方向盘的男孩拽出。 “要我们出来也简单！我们兄弟几个两天没吃饭了，你随便给我们个百来块吃饭，我们就走！”那孩子出奇胆大，居然开始谈条件。 他说的流利，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江岚也不气，双手环臂上下打量。“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们就弄脏你的车，到时你洗车比给钱还贵！”他大着胆子撂狠话。 见人下菜碟！ 有的人心狠手辣，他们绝对讨不到好。但眼前这位今天主动饶了他们，也不为难他们。估计心肠不错，拿来做这事刚好。 这些孩子都是流浪儿，三观尚未形成，在别人的白眼里天然学会了逐利避凶。 “我如果还是不同意呢？” 男孩吹了个哨，后排几个果然脱了裤子。 江岚眼一瞪，也不是拿他们没办法，而是和孩子怎么计较？他气急反笑，无奈的捂住额头。“别！我身上没现金，等我跟保全拿点。” “不行！”男孩急急叫住江岚。如果喊保安过来，人一多他们根本没办法，万一这人突然翻脸怎么办。 “那你想怎样？” “那大姐，你有钱吗？”男孩看向江岚身边的雪椰。 后座孩子停下，只等前面哥哥一声令下。 “你们是真饿了，还是要钱？”她答非所问。 “当然饿啊！”后座的孩子叽叽喳喳抢话。那男孩皱皱眉，毫不思索的骂道。“你们别啰嗦插嘴！” 孩子们果然都听他的，乖乖闭起嘴巴。 “我也没现金。如果你们是真的饿了，我请你们吃饭。”雪椰淡定的回答，表情透着平静。 “真的？你不会是打算骗我们下车，然后甩了我们走人吧？”他们是骗人多，但更多是被骗，他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雪椰在他们目光中走到对面包子铺，接连买了几笼，又将蒸笼盖次第揭开，朝他们几个样了样。 “好像是真的哎。”后座的孩子在咽口水，又用目光询问男孩。前座男孩犹豫着，幅度小小的点头。孩子们立即穿好裤子，欢呼一声冲到对面。 “中午你请，这顿我请。”雪椰让小孩们去隔壁桌，又替自己和跟过来的江岚叫了两笼。“味道应该还行，不过应该没有你请的好吃。” 江岚替雪椰分开一次性竹筷，又倒了半碟姜醋，最后才自己盥洗餐具。“我没你想的那么挑剔。” 东西美味很重要，但和谁一起吃更重要。 雪椰先在他夹给自己的小笼包褶上咬了个口，guntangrou汁在包子里晃啊晃，又用竹筷将包子抖了抖，rou汁洒下，才小口吃起来。她吃饭的样子极专注，好像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江岚几次不由走神。 她吃完一颗又往隔壁桌看去。孩子不大，饭量不小，笼屉已经见底。“老板，帮他们再上点。” “没问题。”包子铺老板又从碳炉取下几个蒸笼。 孩子们本来就吃的开心，这下更是欢呼起来。年纪最大那个犹豫着往雪椰这边看了眼，想说什么又没好意思。 雪椰吃的不多，夹了几颗就不再动筷，剩下自然全进了江岚肚皮。 “大姐，我们吃好了。谢了！”男孩最后还是扭捏着过来打了招呼。 江岚打量这些孩子，也没什么立场教训人。设身处地来想，没人可以保证自己在没饭吃时做出什么来。他只是比他们幸运，生在父母双全的家庭。未经人事，未见全貌，不予评价。 雪椰静静望着他。“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吃了这顿，下顿又在哪。 “就这么办呗。”男孩满不在乎的甩甩手，很明显不想谈。“难道你还要管我们以后的每顿饭？”说着便带孩子们出去了。 雪椰的目光一直捕捉他们。 马路上踱过去只花斑猫。渣土车在后面呼啸直冲，像这种不名贵的野猫每年不知碾死多少，也没哪个司机会为它们踩下刹车。 她站起来，突然往外跑去。比她更快是那个男孩，他笔直冲上马路，抱着那花斑猫一个滚翻到了对面。 渣土车冲过去，停也未停。男孩一点没被吓到，喜笑颜开的揉了揉野猫，然后放走它。剩下的孩子嘻嘻哈哈跟上，也是没心没肺。 你说人性本善？为什么可以漠视他人生命至此。 你说人性本恶？为什么可以奋不顾身为了只流浪猫。 秦雪椰默默攥紧了手。 “雪椰，突然跑出来吓我一跳！”江岚跟上来，正看见雪椰走到马路对面，弯腰对孩子们说着什么。那淡雅容颜和深瞳内闪现的温柔那般夺目，艳丽到让人心神一震。 江岚忍了一路，到了飞机上还是没忍住。“你今天对那些孩子都说了什么？为什么到最后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你。” 雪椰眸中浮起浅浅的笑意，却一句话都没说。 ** 手机在响，雪椰捉起看了一眼。陌生号码，诈骗？她拒绝接听，又将视线拉回电脑。 最近雪椰工种又变了，江岚助理请了一个月事假。繁重的工作瞬间压垮原本的后备助理苏月月，雪椰被临时捉来辅助，变成后备助理的助理。 别看程妙毕业不久，可人家出身名校，工作能力强悍。这么繁重的工作一人打理的井井有条，苏月月和雪椰两人焦头烂额，开始还得每天打电话询问，近些天才找到点上手的感觉。 “把这个目录先赶出来！”苏月月又从手头上分了个任务出来。也不知道这程妙是多三头六臂，这么多事一个人都能干。 雪椰头不抬的嗯了一声，盯着电脑的眼有点花，但她顾不上，手下敲击不停。手机又震了，分神瞄了眼，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怎么老不接？”苏月月忙里偷闲问道。 “陌生号码。” “那就拉黑呗，如今的信息保护做的太差，动不动一堆诈骗电话。” 雪椰嗯了一声，眼前实在模糊，只得捏了捏鼻梁。锲而不舍的电话再次响起，她决定给这号码一个机会。 “你好。”歪着头，她将电话夹在肩胛里，手指在键盘继续敲。对面安安静静的，除了呼吸，什么声都没有。 怕不是sao扰电话？雪椰眉间滑过一丝疑惑，刚要挂电话。属于男子的低音沿着听筒倾巢而出。“你在干什么。” 手机差点从肩胛滑下去！欧邵峰？！他居然主动联系她？ “你在公司？”欧邵峰的声音自带凉气，冷飕飕的，比空调都好使。“现在九点。江岚不错啊，这时间还把你留在公司。” “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司？”雪椰减小音量，顾及苏月月在隔壁，护着听筒往墙角走去。 听筒那头的某人扬扬眉没答。 “不怪别人，是我太差，还没厘清工作。”雪椰声音偏哑。因为急着上手，她已经连开夜车好几天，还把工作带回家，又因为正值夏秋交替，少不得上火。 “他还真是把人用到了刀刃上。”欧邵峰嗤笑，车钥匙拧开。单手将方向盘转了个圈，车灯微亮，衬得暗色中的他眉眼若画。 “你在开车吗？在外面？”雪椰听见打火声。“那不说了，开车不好打电话。” “等等。”欧邵峰按了免提，将手机摆车上固定。 “还有什么事。”雪椰声线再压低。这时公司没几个人了，除了苏月月和另两个维护网站的同事，就是她自己。 “你吃饭了没有。” “嗯。” “知道了。” 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电话挂断。完全没头没脑的一通来电，距离上次他给她打电话，是多久前的事呢？ 雪椰默默捏紧电话，回到工位。待她坐下，苏月月的调侃也飞来。“谁打来的？喜欢的人？” “啊？” “你是没看到你那个脸，跟打了十层腮红似的，春心荡漾哦？”苏月月笑的暧昧，又用肩膀碰了喷她。 “……” “好啦不说笑了，撸着袖子加油干吧，我可不想像前几天一样十二点才到家了。” “嗯。”雪椰努力安静下来，胸口却砰砰直跳，怎么都止不住。 他打电话给她了。是不是存一下？雪椰扔下键盘，翻到已接页面，那静静躺着串数字。指尖触过屏幕，又抽离。 这串不是他以前号码。 这么多年了，她依然闭着眼都能在纸上默出他以前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