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起书屋 - 经典小说 - 白月万钱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七章母亲的手段

第三十七章母亲的手段

    (六十叁)

    自李晚镜醒的消息传出去后,李家人一行人连着来了不知多少天。第一天李客深,第二天李晚镜长姐,第叁天李晚镜二姐,第四天李晚镜叁姐,第五天李晚镜四姐,第六天李晚镜五姐,第七天李晚镜六姐……提的补品快把荣棠府淹没了,每个人还分别带了大夫给李晚镜诊治。确认身体无碍后,就过来跟我谈心。

    反复说来就是一句话:镜儿大难不死,希望你以后能善待镜儿。

    一开始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约好了一天来,后来我明白了,来看李晚镜是假,训导我是真。面对这单一拳法的连续攻击,简称组合拳,我只能点头“嗯嗯啊啊”,比跟李晚镜zuoai时嗯啊的都多。那几天,我只要听到林欢说“李家人又来了”,头就奇痛无比,真想找根面条给李晚镜上吊。

    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李晚镜经过上次我离家事件后,手段大长,缠着我的办法是千方百计,连我上茅厕他都会在外边守着,加上我对害得他服毒这事一直心怀愧疚,只能事事依着他,生怕他再想不开。

    综上,我能离开他十步算我厉害。

    就在我被李晚镜抱在怀里,忍无可忍快要发火之时,林府的小厮过来了,带来了母亲的原话:“十几天不回家!打算嫁给男人了是不是?!”我又惊又喜,立刻回林府给她们请安,当然,跟屁虫李晚镜也过来了。

    战战兢兢间,母亲开口:“今年的春试就要开始了。”

    “……”

    “你已成了家,明年就满二十了,玩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报下母父的养育之恩,光耀林家门楣了。我已托几位故交举荐你参加今年春试,你好好准备一下。”

    “这……”

    母亲眼角一跳:“有何不可?”

    我扭头瞧瞧李晚镜,他本来只是很端庄地站着,注意到我的目光后,眨着满是笑意的眼睛瞧着我,我急忙转过头:“没有什么不可啊!但是母亲!你听孩儿一言!我真不是做官的料子!不是说好了林家让青夏继承吗?!”

    “谁跟你说好了!”母亲拍案而起:“别把什么担子都甩给青夏!你不担林家,还不做官,拿什么养活自己?!难道一辈子靠李家养着?!!”

    “……”母亲的这一番话让我无言以对,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现代,只能在这个时代继续活着,要生活,必须要有谋生之道才行。

    就我的小身板,似乎……不做官还真的不行,毕竟别的我也不太会干……

    “城南花钟楼边上,咱家还有个别院,那里甚是清净,离太学部也很近,我已给你找了两个陪读,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过去读书!”母亲猛地一拍桌子:“春试要是上不了榜,你就别想从院子里出来!”

    我差点没被她一掌吓死,怎么刚从一个牢笼里出来就要直奔另一个牢笼啊,我捂着我的小心肝:“母亲!孩儿身体不适……”

    “闭嘴!我看你朝我们发脾气时一点儿也没不适!”

    我只好换了一招:“母亲,晚镜刚死里逃生,正是需要我们这些健康人关怀的时候,现在就让我们小妻夫别离,是不是有些……”

    我话还没说完,母亲一个狠厉的目光让我直接噤声。

    李晚镜在一旁但笑不语,母亲对他道:“好婿儿,你是个懂事的。微雨天资聪颖,正值年少,该是为太祖献出薄力之时。你身为她的正夫,要拿出正夫风范,得体恤妻主,为其分忧。不是做母亲的不心疼你,但微雨总要谋个出路,她这大好青春若是消耗在无用之事上,只管现在快活了,却是坐吃山空,日子只会越过越差,到时候你也得跟着她受苦,为了微雨,你也要多劝导劝导她。”

    李晚镜笑道:“母亲说的是,晚镜身体无碍,倒不需要妻主照顾,只是晚镜年纪尚小,又是男儿身,不懂朝堂之事,一切都听妻主和母亲的。”

    母亲猛翻白眼:“那好,林叁,把大姑娘送别院去!”

    “现在就去吗?好歹让我收拾一下行李啊啊啊啊啊!”林叁抓起我的衣领就往外拖,李晚镜在后面想抓我,我急忙道:“晚镜啊,他们肯定不会给我做好吃的,快去给我整点吃的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然后被林叁带走了。

    一到外头,上了马车,刚走出去五十米远,我从马车的帘布里探出一个头,问驾车的林叁:“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林叁道:“家主想让你从荣棠府搬出来。”

    我就知道!母亲断不会为了个春试把我逼成这样,前几年我们因为此事大闹几场,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故此次必然是有别的目的,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我不由道:“那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林叁道:“大姑娘,色令智昏。你被那狐媚子勾得魂都没了,要是直接说,他抹两滴眼泪,你不就心软了吗?”

    我道:“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么没有原则的好色之人吗?”

    “是的。”

    “……”

    我反应过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说晚镜是狐媚子!别忘了那也是你主子!”

    “大姑娘,此番要你搬出荣棠府,实则还有一事。”

    “什么?”

    “家主想给你纳两个侧夫。”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大姑娘如今名下只有李晚镜一个男子,又住在李家的地盘里,他恃宠而骄,做出些什么出格行为都不奇怪。上次助兴药的事也给家主敲了警钟,不能再任由大姑娘住在别人家了。别院已经打扫收拾好,等大姑娘搬过去,不几日便迎娶侧夫过门,李家专制霸道,这势头必须压一压,不能任由他们拿捏——此是家主的原话。”

    “……搬别院可以,侧夫就免了。”我扶额道:“床上多几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我会做噩梦的,真的不行。”

    “家主说会让先生再过来教大姑娘房事,你行的。”

    “我不行!”

    “你行的!”

    “我不行!”

    “你行的!”

    “我不……等等,若如我这般女子都叁夫四侍,那民间岂不是有很多女子会没有男人?这多不好!影响社会稳定啊!”

    “……许多卑贱穷困之人,都是娶不了夫的,但她们可以挣钱,上伎院或鳏馆子。”

    伎院我知道是什么,鳏馆子是什么?是鳏夫的鳏吗?难不成那里面都是死了女人的男人吗?

    似乎是明白我不懂这些个玩意儿,林叁道:“伎院和鳏馆子是一样的,都是养着一群下贱男人供女人用的,不过伎院卖的是棒子,鳏馆卖的是jingzi。有些女人想要孩子,却娶不起夫,或不愿娶夫,又看不上伎院的男人,就会去鳏馆,那里头的男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仅要身体健康、精元浓厚,还要脑子好用、模样周正、祖上无隐疾,最好是已经生过健康女孩的鳏夫。”

    “毕竟女人自己就能生孩子,保证家国业生生不息,根本不需要把那群没用的男人养在家里,只要他们射出的精元就行了。”

    这……这也太物化人了,而且这、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jingzi库吗?

    “跟鳏夫生出的男孩养大了就变卖掉,生出的女孩留下。这也是许多贫贱女子谋生的手段。”林叁略微沉吟:“我的母亲就是这般养大了我们姐妹叁个。”

    “……”

    “抱歉,大姑娘,这些您无须在意。”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合时宜的私人话题,林叁急忙道:“您是世女,身份高贵,自然和她们不同,不过是男人而已,您就当多了两个床奴罢了。”

    “……”

    (六十四)

    林叁的话,我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来。我求她带我去郊外转一圈透透气,她不听,驾得更快了。

    好容易到了别院,我一见这清冷的宅子,被翻整得光秃秃的院子,门口森严的守卫,跟干净又温馨的荣棠府形成了鲜明对比。

    都是监狱!还不如选择环境好一点的监狱待着!于是掉头就想走,被林叁一把拽住:“大姑娘,莫辜负了家主一片良苦用心。”

    “什么良苦用心!我回林府住还不行吗?!”

    “林府往来杂人众多,不适合读书。”

    “说到底还是让我过来读书啊啊啊啊!”我嚎了两声,被一众人拥着进了屋中,关上门,留一句:“屋中尽是历年春试的题目和用书,希望姑娘一举中第。”便走了。

    我傻坐了一会儿,走到桌前,翻了翻书卷,一如往日我所见,还是经解、史论、诗赋、性理、孝论等等。寻常女子十五岁可参加科举,如我这般世家子妹,更是有独家通道,经举荐可直接参加春试,类比中国科举史,就是免去了乡试,直接进入会试。

    跟我一同读书的同窗,如二妹、赵金培,大抵跟我年龄上下差不了叁岁,甚至连死去的白机娘,如今都为官了,就是靠的这个春试。

    如今我们那一届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在家中混吃等死了吧。

    十五岁的时候母亲便让我去参加春试,可我不愿,我实在不能接受春试中的“性理”一科,每当读到此书我就浑身不舒服,偏生它还是必考项目。

    性理参考的书是《性理字义》,以姒朝的一位白姓教育大家的思想为核心,因此又被称为白性理学。在她看来,女子生来性灵为空白,男子生来性灵为纯黑,两者都要被严格管教引导,使空白成“有物”,化纯黑为“无物”,进而推行了对女人和男人不同的教育法,得益于姜严苛的男女有别统治,这套理论和它的政治性如今已经非常完备且坚固。顺带一提那套灵与rou分离的性教育恐怕也是受到白性理学的影响。

    但在我看来,这套性理学中充斥着极端的性别歧视、对个性的漠视和对人性的压迫与训诫,根本就是视人为物。我五岁第一次读到这本书,简直怒不可遏,直接把书扔进了粪坑里。

    一想到这个国家的官员都是写过这种文章赞同过这种理论的人,我就觉得恶心,这种恶心感甚至有时候会蔓延到母亲身上。这也是我说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子”的原因之一,当然更大的原因是我懒。

    我前世倒是有两件想做的事,只是来到了此间世后,其中一件做的意义不大,另一件我十分清楚地知道我做不成,只要这个“性理学”存在一天,我就做不成。

    外头大概有那么十几个人在门口守着,我出不去,在宅中画乌龟画了一下午,看得两个陪读不停地摇头,临近傍晚,外头不知怎的闹了一阵,我开窗一瞧,原来是李晚镜提着饭盒过来了,一见到我,小嘴一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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