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对一
第一章 仙道没有想到流川枫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抬眼看见他时眉梢便带了些许意外，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嗨。”自然而然打了声招呼，语调平静，但内心已是起了波澜，无数疑问自脑中浮现。性情淡漠如流川枫，仅仅回了一声“嗨”算作回应，便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此次碰面的目的。 “和我较量一下吧。” 果然在现在的流川眼中，篮球才是一切。 明晰自己果然还是误会了什么的仙道，眉眼虽是含笑应了，但深色的眼底仍不免生出丝遗憾。 ——流川枫的进攻依然犀利果决，让仙道觉得也许陵南的勇猛果敢用在他身上更为合适。 陪对方一对一打球直至日落，期间两人并未有太多交谈，都十分专注于手中的球和对手的动作。 但不似面上沉静如水，再次与流川交手，仙道内心是百味陈杂的。 感叹于这小子一根筋般的执着劲头一如往昔，丝毫未变。 如藏于地下千尺终被人掘出的原石，在一遍遍的打磨下变的棱角分明，越加璀璨。 只是，人未变，事已非。 有时候他都不免怀疑起来，那些隐于识海深处独属于他的那些记忆，真的是他经历过的吗，还是只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梦忆? 流川一次假动作将球换到了左手，闪身晃过他，即便他在意识到他那是假动作的瞬间已经抬手拦截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抗着他干扰，流川枫顺利的将那颗橘色的篮球抛入篮筐，用的左手一一算是回击他刚刚骗过他右手换边的左手上篮。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小子还真是一丝不苟的工整对仗，一如陵南对战湘北那会的任性一对一。 他进一球他必还他一球，忆及那场比赛仙道耐不住唇角勾起，微微笑了。 这脾气，与他是极像的。 仙道抬头看看天，海天相接处，天边红云拖曳着绮丽的金色长尾，霞光普照，这边却已经暗的快要看不清篮筐了一一天色不早了。 他如果再还回去一球，他定是还要不依不饶扳回来，没完没了。 这让他自然而然想起以前……他被他挑飞手中的剑时，眼含犀利倔强的眸光一次又一次的要求他“再一次”“再一次”，直到浑身被汗水浸透，颤抖的双手酸的握不住剑柄，累的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为止……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到此为止。”最终还是由他叫了停。 瞧见那小子微微蹙起的眉头，他就知道即便是翘了队里的训练陪他打了这么久，他仍然不满意——严格说来这场较量他还差他三个球。 仙道彰此时明显感觉到了什么，猜他来之前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等流川说出什么他立马补了一句:“这场的胜负保留，等你打完全国大赛回来有机会再比吧。” 流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我走了，全国大赛加油吧。” 他也不是不郁闷的，这小子现在眼里没有他，只有篮球，他就只是个工具人而已，但心底多少仍有些不甘，便扭头问了句:“对了，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的?就只为了和我较量?” 问完话他瞧见流川的脸色变了，变得格外严肃且认真，沉默一瞬后没有回答他，反倒问他:“在全国大赛中，有比你更强的人吗？” 仙道怔住，总算明白了这小子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 原来……他已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追逐最强的路上总是少不了更强劲的对手。 心底的郁结瞬间散去了不少，仙道认真想了想。 实话说，他对IH各县参赛队的了解并不算很多。 一时间还真没想到与谁交过手一定强过自己的，毕竟考量一个球员的强弱并不单从一对一的角度，便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啊。” 话刚一出口，一些不甚清晰的记忆便被翻腾了出来。 依稀记得，有一战，他打的分外艰难，那会还是在东京念国中时，身体素质的优越令他习惯于单打上分，堪称夺分机器，但球路并不成熟，也是从那一战后他得到了一些启示——个体极致的强大并不是赢球的唯一路子，他需要更加宽广的视野。 也因此在陵南的田岗教练找到他，并承诺帮助他突破个人瓶颈时他心动了，那会他已经能感觉到了自己缺失的是什么。 那个启发了自己的人，他还有些印象。 “是有的。” “我在国中时曾遇到过一个我胜不了的人。” ………… 与流川枫在小球场分开后，仙道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的溜达。 落日的余晖几近散去，而他的思绪却因流川的突然出现搅动起巨大的漩涡。 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并不奇怪，在之前，他也已试探过他几次，从初见时，他都没有半点他期待的反应。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他的那些记忆……难道是真的忘了喝孟婆汤了？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仙道抬头看向逐渐被黑暗吞噬的海面，那种即将堕入黑暗一切静止沉眠的冰冷感受，让他觉得非常熟悉，一如那一刀挥下后的冷寂。 只是在黑暗袭来之前，逐渐扩散的瞳孔中映着的，是隔着雨雾都能感受到的悲戚与绝望。 ——那是一张如困兽一般的脸，狰狞扭曲又惊恐万状。 他不想他看见他如此不堪的一面，即便权倾朝野又能怎样，也抵不过金口玉言，一纸通敌叛国的罪证。 只是在一切归于寂灭之前，最是放不下的便是他…… 所以当自冷寂中破水而出迎来新生的瞬间，仙道就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只是都已经这么久了，他还是没能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着记忆出现在这个世界。 在这里，一切都可以慢慢重新开始。 这一世没有舍身忘死，没有尔虞我诈，他乐于就此闲淡过一生，只当是上天对他的补偿了。 可是在闲暇之余，他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尤其当他遇见这个世界的“枫”之后，他总觉得，他的重生该是有些特别的意义的吧。 这一世第一次遇见流川枫，并不是在陵南与湘北的练习赛上，早在之前，流川还在念国三时，他便已经知道他了，那还是因为田岗教练。 田冈教练不光是把他从东京挖了来，为了拿到神奈川县唯二的两个席位冲击IH，打进全国八强，他一直在物色出色的篮球苗子。 只可惜前两年看中的人都没能招揽来，而流川枫是他看中的与仙道能组成“梦幻组合”搭档的最佳人选。 当田冈教练拿着一份县报来找他时，那满脸藏不住的惊喜也感染了他。 只是当他看清楚田冈精挑细选的人后，一时间呆愣当场。 虽然版面不是很大，但拍摄的角度很好。单手持球的少年高高腾跃而起，修长的身形十分矫健优美，同时让人一眼看出他有着一张相当精致的脸，白净俊美，仍带着些许没长开的青涩稚气，但他绝不会错认。 是枫！ 那一刻的震撼感受，不亚于仙道重生于这个世界时的冲击。 在他放平心态决心在这个世界平静的生活下去时，突然发现了羁绊至深的旧人，那种震惊感无异于在他脑内刮起了一场超级飓风，所有的思绪都被卷入、撕碎重组，肆虐的一片狼藉。 富丘中学与县立四中四强比赛的那天，仙道彰与田冈教练一起赶到体育场观战。 不比在那薄薄纸张上看到的人，从观众席看到那一抹身影后，仙道彰更加确定了，那个人，是枫。 那场比赛比拼的异常激烈，流川枫出色的表现频频引发观众激动的叫好声，他活跃的身姿令无数人印象深刻，包括一脸激动的田冈茂一。 年过半百的教练热血重燃，直呼自己没有看走眼，甚至畅想来陵南就读的流川枫与仙道搭档后夺得IH冠军的一幕。 太过专注于赛场的田冈茂一没能注意到身旁人的反常。 惯常挂着闲适惬意微笑的仙道彰此时一脸严肃的看着场内的人，难掩眸底的震惊。 自始至终如同一尊雕塑杵在那，一向得意的灵活头脑仿佛彻底锈蚀，无法思考，眼中唯有那活跃于场上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