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也没那么讨厌
也不知走了多久，小河的水流变得缓慢起来。盖聂指着一处较为平坦的河岸道：“那里就是洗衣裳的地方。” 卫庄道：“院子里不是引了山泉吗？” 盖聂道：“那水量太小，洗衣服不方便。晚上洗个里衣倒还成，大件的很不方便。” 再往山上走，一道瀑布赫然呈现。 盖聂指着瀑布道：“这个瀑布的上面就是深潭了。” 卫庄奇道：“我原以为深潭应该在瀑布的下面才对。” 盖聂难得露出了笑意：“深潭上面的确还有一个瀑布。师父说，盛装深潭的应该是空心的山体。你看这条瀑布有多高，深潭大概就有多深了。”他顿了顿，又道，“也许比这更深。” 卫庄点头：“果然很深。” “要上去吗？上面风景更好看。” “当然。我一直很好奇，瀑布的上面究竟是哪里来的水。” “呵。”盖聂笑道，“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事。” “你没上去看过？” “没。地势太陡峭，上不去。只能上到半山腰。”盖聂道，“不过听师父说，瀑布的上面，应该也是条河或者湖。” “那河的源头呢？”卫庄追问。 “不知道。”盖聂抬起头，不知是在看瀑布，还是在看那一方碧空，“也许，溯源需要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就是找不到啰。”卫庄不免有些失望。 “来吧。”盖聂鼓励他，“先上去看看再说。” 虽然只是在半山腰，可看到的景色已然十分壮观。 那条瀑布像一幅巨大的水帘，将山岩冲刷成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水珠四溅，形成一片水雾，阳光越过山顶洒进来，半山腰上竟现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这是卫庄第一次见到挂在瀑布上的彩虹，不禁兴奋得像个孩子般大喊大叫。 盖聂默默望着他，嘴角不经意向上弯去，现出浅浅的笑意。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卫庄指着山顶，对他道：“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一道爬上去！” 盖聂冲他笑了笑，道：“好。” 眼见日头西移，光线渐暗，盖聂对卫庄道：“小庄，我们该回去了。” 卫庄却仍然意犹未尽：“不是说蝴蝶傍晚才会出来吗？现在是傍晚了，我们再去蝴蝶谷吧！” 盖聂微微蹙眉：“那还要绕好大一段路……” “没关系！绕就绕呗！” “你不饿吗？” “没关系！我带来了好多好吃的，一会儿咱们到地窖去找些容易做的不就完了。” 走到半路，盖聂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迷惑过后，似乎又带了些许不确定，心虚地看了卫庄一眼。 “师哥，怎么了？” “没什么。”盖聂突然拉住他，“小心脚下。” “呀！”卫庄低头一看，自己差点一脚踩进一堆牛粪里。 “附近的村民也经常上山的吗？”他调皮地从牛粪上一跃而过。 盖聂支吾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遗憾的是，他们赶到蝴蝶谷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蝴蝶还是一只也没看到。 卫庄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因为他看到他的师哥也面露怅惘。 “来日方长。”二人不约而同说出这句话，不由相视一笑。 盖聂道：“回去吧。” 卫庄依旧喋喋不休：“师哥，你放心，我有个……亲戚，在青岩镇开了家客栈，等咱们把地窖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就下山去找她，你开个清单，把想吃的全写上，她一定都会给你弄来！” 他兴高采烈下到地窖里，却被眼前的情景迎头泼了桶凉水——上午塞得满满当当的地窖，而今却空空如也，连一根萝卜干都没给他留下。 “这……是怎么回事？”卫庄脑子一嗡，转身就走，“我找师父去！” 盖聂却将他拦下：“不用了。” “为什么？！” “那些食物，都被师父送给山下的村民了。” 卫庄惊讶不已，但很快，他已明白过来：“这是你和师父早就算计好的？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盖聂平静地道：“我也是看到牛粪才明白师父的意思。”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那些都是我孝敬他的拜师礼！他却如此不屑一顾全送了别人？” 盖聂道：“既然是你送给师父的，那师父怎么处理，都不用向我们交待的。” 卫庄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盖聂追出去：“小庄！你去哪儿？” 卫庄径自奔向弟子房。 盖聂赶过去的时候，他已扒掉了弟子服，正在回穿自己原来的衣裳。 “小庄！”盖聂眉眼间已现出一丝慌乱，“你这是做什么！” 卫庄冷哼一声，道：“既然师父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那我又何必来自讨没趣。这个师门，不入也罢！” “师父不是这样的！”盖聂急急辩解，“师父只是想让你尽快适应鬼谷的生活！” 卫庄不耐烦地冲他大喝一声：“让开！” 盖聂略一迟疑，卫庄已然冲出了门。 他可不想盖聂再按下机关将他困在弟子房里。 “小庄！别这样！”盖聂还想安慰，可卫庄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本来就不是真心要来拜师学艺的。被人这样轻慢，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至于盖聂……做不了师兄弟，做个朋友应该没问题的吧…… “小庄！未经师父允许，不得擅自下山！这是门规！”盖聂这回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难怪他没有追出来。真是迂腐之极！ 卫庄稍稍停步，昂了昂头，傲气十足地道：“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意什么狗屁门规吗？” “小庄！”盖聂站在院子门口，无可奈何，焦急万分。 卫庄冷哼一声，运起轻功飞奔而出，转眼不见踪影。 “小庄！” 一只手搭在了盖聂的肩膀上。 盖聂回头，嗫嚅着唤了声：“师父……” 鬼谷先生道：“聂儿，你是不是也觉得师父这次，做得有些过份了？” 盖聂垂眸道：“师父想要锻炼小庄的心性没错，但小庄才刚来，就用这么偏激的方法，弟子以为，确实有些过份。” 鬼谷先生被他呛得直咳嗽。 唉，不知这孩子在外面说话是不是也这样直来直去，不给人留颜面。 但他心中还是高兴的，毕竟，能有一个肯跟他说真话的徒弟，做师父的还是会觉得很欣慰。 “你……想他留下来？”鬼谷先生在试探。 盖聂似乎真的生气了，拧着脖子望向一旁：“我想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师父想不想。” 鬼谷先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恢复了一本正经：“你忘了师父早前跟你交待的话了吗。” 盖聂眼睛一亮：“师父！弟子明白了！”说罢，他转身就跑。 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之中，鬼谷先生不禁长叹一声：“臭小子，你明白什么了？老夫的晚餐还没有着落，你就这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