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卫庄的身世
盖聂惊呆了。 那是韩国处治罪臣而在脸上印下的烙痕。 “小庄……”他嗫嚅着双唇，想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卫庄重新系上发带，眼角已泛起微红：“这都是拜我父亲所赐。” “你父亲？”盖聂愈发不解了，“难道不该是那些伤害你们的人吗？” 卫庄拗过头：“你不懂。” 盖聂问：“那你父亲他……” “他死了。”卫庄的语气里多了些许恼恨，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是被他的愚蠢和自负害死的。” 盖聂：“……” 这样评论自己的父亲，还真是…… 盖聂将手擦干，隔着发带抚了抚他的额头：“还疼吗？” 卫庄笑得有些勉强：“傻瓜，早就不疼了。” 盖聂道：“那次你做噩梦，是不是又梦到了……” 卫庄别过脸，咬牙道：“我以后都不会再做那样的噩梦了。” 盖聂道：“所以，是康叔和紫女姑娘救了你？” “嗯。” 卫庄心道：他怎么什么都猜得中！ 既然如此，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倒不如他全盘告诉他，还能加深彼此的信任。 卫庄直直望向他：“师哥，我的事，你要听吗。” “嗯。”盖聂一脸笃定。 卫庄喜出望外，却不得不故作镇定，又带了些许伤感，缓缓道：“其实我父亲，是卫国四公子，卫巡。在众多公子之中，他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位。所以当韩王要求卫国送人质时，他便毫无悬念地被送到了韩国，住进了冷宫。而我从出生起，就在那座冷宫里了……” 冷宫虽冷，但因着卫巡的特殊身份，韩王倒也没怠慢他。衣食用度虽不及韩国的公子们，但比起在卫国，已经好了很多。 然而，韩王的礼遇，让卫巡产生了错觉，觉得他作为一个质子，还能过得比在本国更风光，完全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所以，当有人找他“帮忙”时，他便竭尽全力想要展现自己的过人之处，以显不凡。但这种忙是不可以乱帮的，一旦站错了队，便是万劫不复。 卫巡偏偏自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结果便是，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在韩国大显身手，大有作为，然而最终他却在这里丢了性命。 卫庄恨恨道：“我早就提醒过他，那些人不能信。他不听。他看不到那些人从屋里走出来后脸上带着的笑容，是那种诓骗成功之后的jian笑，但我看得到。我告诉他，他不信，还反将我臭骂一顿，说我不懂事，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记得我当时回敬他说：‘你想怎么蠢我无所谓，只要你将来别连累我和母亲！’想不到，竟一语成谶。” 盖聂只觉心惊。 那时的卫庄，也不过十来岁吧。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强大的洞察力与决断力，实属罕见。 他忍不住多看了卫庄几眼。 在他看来，卫庄虽然比他大一点，但本质里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他心中竟莫名生出敬畏。 盖聂的沉默，让卫庄有些不安。他还不能判断，盖聂从这些信息里会得出什么结论，自己这样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是不是太过轻率了。 他不禁问得小心翼翼：“师哥，你会因此而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盖聂立即抬起头。 卫庄展颜而笑：“我就知道你不会。” 盖聂也对他微微一笑：“小庄，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卫庄不免又得意起来：“那师哥对我又有几分信任……” 盖聂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衣裳洗好了，你的山鸡烤好了吗？” 经他提醒，卫庄急忙转身飞奔到土坑前，扒开已燃尽的火堆，掏出已焖成棕黄色的荷叶包，低头闻了闻，再抬头，他已是笑容满面：“师哥，山鸡熟了，快过来吃！” 这是入鬼谷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叫自己来吃饭，而这个人，是他从来不敢想像会做这样事的卫庄。盖聂很是感慨。 转眼间，卫庄面前已摆上了瓶瓶罐罐，他正拿着瓶子逐个往山鸡上加佐料。 “这次还不算正宗，因为我没搞到蜂蜜。”卫庄介绍道，“正宗的烤山鸡，最后刷上一道蜂蜜，那可真是神仙都想下凡的美味佳肴。师哥，鸡腿给你！” 盖聂接过来，看到卫庄毫不犹豫撕下另一只鸡腿，他忍不住提醒道：“小庄，那师父的呢……” 卫庄笑道：“师哥放心，师父的那份在这儿呢。”他在鸡胸脯上划了个圈，“鸡腿rou虽多，但不适合他老人家。这里的rou又鲜又嫩，师父一定喜欢。” 盖聂这才放心大胆地咬了下去。 烤山鸡的鲜美果真名不虚传。一口下去，外酥里嫩，香而不腻，伴着各种香料佐味，真是人间极品。 两人吃吃聊聊，好不快活，打完牙祭，盖聂去收拾衣裳，卫庄清理现场，倒也配合得十分默契。二人不由相视一笑。 盖聂背上竹篓：“走吧，趁热给师父吃。” 仲春的午后，树下阴凉，阳光却还要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一个个圆圆的光斑。风一吹，树枝摇晃，地上的光斑也跟着乱晃，晃得人头晕眼花，晃得树上一些枯枝纷纷坠下。 卫庄不觉眯了眯眼。 烤山鸡之后，卫庄一直在想方设法找机会向盖聂打听他的身世。 上山之前，紫女曾对盖聂有过一番调查。可调查出来的结果相当有限。 除了知道他是孤儿，五年前入的鬼谷之外，什么都没查到。 紫女无奈辩解：这兵荒马乱的，有的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想要调查一个济济无名之辈，自然不易。 卫庄心道：他现在是济济无名，将来可不一定。 紫女那边既已指望不上，那就还得靠他自己。 可盖聂似乎对自己的过去并不愿意多说。除了提过他是五年前跟随师父入鬼谷的，什么都没说。任他纠缠了这几日，他总是能有办法避开这个问题。 卫庄觉得很不公平。他巴拉巴拉几乎把自己的身世兜了个底朝天，可由始至终，盖聂对自己的身世却只字不提。 这算怎么回事！ 盖聂道：“我去做饭了。” 又转移话题！ 他不肯告诉他，是认为他还不够值得被信任吗？